“這裡怎麼會有人?是個姑娘家埃?”
半山腰的凹陷洞穴前,明露咋咋呼呼震驚,呼聲將後方一大群人吸引過去。
“姑娘家?怎麼會有姑娘獨自在偏僻的山裡?”
“難道是遊玩時不小心摔暈了?山峰的確陡峭,一時腳滑也是有的。”
被明露召集遊玩的眾人漸漸靠近,疑惑猜測聲不斷。
本來隻是一次尋常的外出遊山玩水,由著明露牽頭帶領。沒想到遇上這種事情。
有人不忍心催促,“行了彆說了,快先去看看那姑娘怎麼樣。”
“等等!”
華服加身的明露一個人站在最前方,伸出手臂擋住後麵的人,揚聲語調變得疑惑。
“這人看著有點眼熟,這個衣服雖然被扯亂了可真的好眼熟。”
明露偏頭看向身側自己的侍女,當著眾人的麵茫然追問,“昨兒姐姐是不是晚上沒有一起吃飯?”
“是啊。”被急急催促的侍女連聲回答慌忙間在府邸打聽到的話。
“昨兒大小姐出門了,晚飯都沒有去前院吃。”
“這,怎麼會這樣?”明露麵上是毫不掩飾的詫異,聲音也因為茫然拔高。
“昨天姐姐出來玩居然沒有回家?!這衣服和姐姐的好像。姐姐不會就是在這個山上吧——”
“姐姐不會就是在這個山上吧——”
多峰山周圍清晰回蕩明露驚訝聲響。
側方。
被翠色茂密藤蔓遮擋得嚴嚴實實的高坡上,歡聲笑語被這聲震地停了停。
“我是不是聽錯了?”馬家千金放下手中茶杯,擰眉回頭轉向出聲的遠處。
“這個是朝雪你家庶妹的聲音?她在說什麼?你?”
在場的千金不用互相對視,看著正好端端坐在麵前的明朝雪,能輕易聽出下麵那個疑神疑鬼庶妹話中的深意。
憑一個“衣服相似”的理由,就斷定洞穴中的人身份了?
“什麼玩意兒。”殷君淩怒極反笑,從腰間抽出長劍豁然起身。
“可能是她誤會了。”明朝雪伸手一擋,輕柔攔下怒氣衝衝的人,淺色眸子微彎。
“也可能是她故意的。”
殷君淩火氣微消,念頭一動就地坐下。
千金們聽到第二個直白說法一愣後笑了出來,另眼相看。“肯定是故意的。”她們也不顧忌說出心裡話。
“隻有千日做賊,那有千日防賊。”明朝雪皓腕平靜穩穩舉杯,向眾人一抬示意。
“既然是故意的,那我們就看看她最後到底想怎麼樣。”
千金們默契舉杯心領神會回敬。
兩側靜候的侍從上前將遮擋視野的藤蔓輕輕挪開一部分,讓上方的視野變得清晰又不失隱蔽。
泉水溪流叮咚裡,半山腰間的喧鬨逐漸變大。
明露的詫異驚呼讓後方想上前救助的人都停下腳步。
要是平常姑娘他們還能幫忙護一護。可要是丞相家的嫡女出現在這裡,還衣衫不整的……他們恨不得沒聽過這件事。這完全是有過無功的麻煩。
“還是由我上去看看吧。”
明露聲音裡含著擔憂,一步步走上前,詫異倒是不需要偽裝。
她也沒預料會出現這種場景。畢竟在她預想裡這隻是一個玩笑,最多讓口無遮攔的嫡姐一個人在山上吹吹冷風罷了——她當然聽出那時景王世子話中的意思,也根本不知道嫡姐昨天穿什麼衣服。
等打聽到嫡姐昨夜沒去前院吃飯後,她立刻意識到這就是一個借口。畢竟嫡姐可是規規矩矩最刻板的那種人,隻能是人沒回府內。
一開始她還以為嫡姐是真的刻刻板板死腦筋守在山上等,準備帶一群人來嘲笑一下肯定麵容憔悴的人。
沒想到這裡給了她一個這麼大的驚……訝。
“最近周邊好像不太平,不會有山賊出沒吧?”“不可能,山賊怎麼會到京城這麼近的地方?”“彆說了快閉嘴,快看看那人到底有沒有事。”
後麵的驚詫議論聲響被周遭茂密枝葉放大,一句句傳進明露耳中。
明露揉揉眼睛,小心踮起腳步挪動湊近,定眼一瞧。
“啊!”
驚呼聲猛然發出。
“血、我看到了血!”
明露眼睛瞪大,在昏暗洞穴雜亂綠意中隱隱約約看到一抹紅色衣裳,嗓音驚慌拔高補充,“在腿上!怎麼回事?”
血液、山洞、夜晚。
這天真的疑惑連接場景,讓後方眾人心中下意識升起一個猜測,呼吸都緊張起來。
裡麵的人不會已經失去清白了吧?
凹陷洞穴裡,長發散亂的景王世子硬生生捏碎手中土塊。
他怎麼不知道自己腿上流血了?!
他咬牙切齒抖了抖摔得沒法動彈的腿,聽出外麵正一驚一乍高聲的響動,正是他嗬護許久的明露發出的。
千乘風怒極想起身動作,可結結實實從高處滾落的疼痛讓他胸膛一緊又倒了回去,忍不住回想昨晚。
自從出生以來,他還從沒度過這樣可懼可恨的夜晚。
在昨天明朝雪離開後,他本來想稍微休息會。結果一不小心就徹底睡過去,吹了許久的風導致腦子暈暈乎乎的。
最後是被臉上的疼痛驚動。
他還沒來得及睜開眼,就感到一隻粗糙、汗乎乎的大手捏在他臉上。近在咫尺的臭烘烘胸膛靠近擠壓揉捏他,粗野聲響囔囔。
“這兒有個小娘子囁。臉怪嫩的,趁大哥還沒來老子先享受享受。”
山賊?!
景王世子腦中炸出這兩個字,滔天怒火猛然爆發。他身份尊貴高高在上哪裡受過這等屈辱,條件反射從靴子裡拔出匕首想結果對方。
偏偏因為睡得昏沉連累他動作都遲鈍,平時能利落解決的到現在糾纏掙紮半天,衣裳外套頭發全被揉亂了才狠狠一匕首插進對方心口。
景王世子氣得手都在抖,恨不得立刻將褻瀆的人大卸八塊,猝然又聽見不遠處大一片聲響動靜。
那是一大片的山賊即將到來。
這個時候隻有自己、還被折騰成這個樣子,要是落到山賊手裡誰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他甚至不能將身上已經沒法動彈的山賊亂丟免得被發現,強迫自己忍著惡心摟人一起往下坡滾去。
誰知道下麵會是一個凹陷的側坑,摔得他七葷八素雙腿腫脹黑發全亂,頭部撞擊地麵更添昏沉沒法動彈,被迫聽上方山賊喧鬨囂張聲響。
近乎觸手可及的距離讓他根本不敢呼吸,堪稱驚慌屈辱勉強度過最難熬的一夜。
結果第二天再被驚醒,外麵居然是明露咋咋呼呼的大聲喊話!
千乘風第一次覺得嬌俏可愛的明露聲音聽起來原來是這麼惹人煩。
“閉、閉嘴!”他試圖發出聲音喝止,折騰一夜吹風驚恐的嗓子卻啞得粗糙難言。
“呀,我聽到裡麵的聲音了,真的是我姐姐?”
再度湊近的明露高呼,緊張又往前走了幾步,抽抽鼻子驚訝,“真的有血?”
她也不進去隻眯起眼睛努力瞧,意外發現被亂七八糟綠藤遮擋的內部除了長發披散看不清臉的人外,居然還有另一個人。
“怎麼回事?裡麵居然有兩個人?啊,這要怎麼辦?”
明露目瞪口呆急急後退好幾步、退回眾人之中,臉上是難以掩飾的發紅,“裡麵有兩個人、是一男一女呢。”
兩個人?孤男寡女山洞過夜還有血跡?
本意是上山遊玩的眾人恨不得伸出手捂住耳朵,根本不想聽這越來越離奇的事情。
“這,現在要怎麼辦?”明露慌張而天真,柳眉擔憂下垂。
“也許我姐姐——啊,不對不對。”她像是意識到什麼,連連擺手慌裡慌張羞澀改口,“也許裡麵的人不需要我們幫忙?我們要不要先避開?”
洞穴內的景王世子指甲深深掐進手心,恨不得一匕首讓外麵的嘰嘰喳喳不停的人當場閉嘴。
他胸膛起伏,這時候倒是不發出聲響,在心中催促命令立刻離開。
其他人被誤認也無所謂,隻要自己不被看到臉就好。他決不允許自己這幅模樣出現在眾人麵前,這傳出去會是多大的笑話!
“姐姐,我們先離開啦?”
明露雙手撐在嘴邊揚聲體貼高呼,聲音在周圍一遍遍回蕩,幾乎要響徹整個山林。
一道嗤笑響起。
“朝哪邊喊姐呢?那是你姐嗎。”清朗颯爽女音在旁側亮起。
茫然的眾人順著聲音往一旁望去。
原本生長得密密麻麻的藤蔓被清開,露出後麵兩排嚴肅整齊的侍衛侍女,居中被簇擁的是幾位千金小姐。
近期回京威名大振的殷君淩似笑非笑把玩手中利刃,拋起又穩穩接住,飛出一道道寒光閃爍。
“是殷將軍。”有人欣喜高呼。
大勝仗的喜悅還在京內流淌,先行回京的殷君淩名聲正是火熱的時候,追捧之人不在少數統一都尊稱將軍。
“這是千金們出門聚會?咦,中間那位是哪家姑娘?”
大家視線逐漸彙集在正中耀眼的位置,好奇詢問。明露一抬頭臉色大變。
在碧翠蒼茫的藤蔓山脈中,位處中心的姑娘長身玉立,靜靜垂眸下望。
她像是一抹朝霞落下的餘暉,濃密墨發半束半垂,端正中透著無法掩飾的驚豔。
“明露。”明朝雪念出下方叫囔了整整一場戲人的名字,音色輕慢,被四方圍繞的翠綠放大。
“我昨晚隻是沒去前院用飯,早早就回了府邸為今早聚會準備。”
昨日馬車在路上買糖葫蘆的露麵都能證明她話語真實,而回到府裡打聽消息的人隻能得到她沒去用餐的事情。
明朝雪一點點收攏前線,聲色平靜。
“作為一個徹夜未歸的你,是怎麼得出我徹夜未回結論的?”
眾人凝神傾聽這被高山回蕩更清越的音色,隨即被話中意思震驚。
“這位是——明家大小姐?明家大小姐不是一個相貌平平的矮子嗎?”
“到底是哪裡來的謠言?不對,明家小姐在上麵聚會,那這山洞裡的就肯定不是明小姐了。”
在場的下意識順著明朝雪的話語思索,在一二個問題後引出最後一個疑惑。
“我們之前為什麼會以為裡麵的是明家大小姐?”
詫異視線一道道轉向、彙集、最後聚攏在明露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