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給我,你會是最尊貴的皇後。”
這是全天下最輕易的選擇,接受則生,否則去死。他胸有成竹,想不出第二個回答。
長風席卷一縷縷墨發,明朝雪容貌在光下格外耀眼,眸中又是冰雪冷淡。
“我拒絕。”
(2)
自信滿滿的千乘風被這出乎意料的回答一愣,神情有一瞬恍惚。
明朝雪要的就是這一刻機會。
她蓄力已久的腳踝即刻欺身上前,眼眸眨也不眨平平直視,踏出一直計算中的位置用勁斜斜揮轉袖擺。
唰。日光下嵌滿寶石的外鞘折射無數道光芒,讓千乘風眼睛一花。
這是這幾天中第二次相似的攻擊,他下意識閉眼馬上抬手試圖抵擋襲來的匕首。
而明朝雪根本沒想要用匕首!
她反手抓住拐彎繞回的外鞘,雙手交叉收緊踏前。頃刻間,銀鐲上係連匕首的細弦如同長蛇緊緊勒住千乘風脖頸。
“呃……”千乘風手掌抵在脖前做最後的掙紮。
肌膚刹那裂碎,細線深深勒進骨骸血痕頓時湧出,腥味彌漫四處。
明朝雪眼也不眨盯著溢出的血紅,腕間用勁一勒時踏前繞到千乘風身後,踹向他膝間。
撲通。千乘風在接踵而至的劇痛刺激下跪地。
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會在轉瞬間被翻盤,血液滴答滴答掉落在地麵,呼吸都被迫小心翼翼。
“在夢境裡,我不是你的皇後。”明朝雪膝蓋頂在他腰背用勁再一勒,腥甜當即盈滿鼻尖。
她長睫快速抖動幾下,手臂卻是穩穩絕不放鬆。
“前世不是,今生更不會是。”
千乘風瞳孔倏然放大,聽出這冷冽話語中的意思。
“現在,讓你的人拋開武器,把茶壺裡的水全部喝下去。”
明朝雪快速利用周圍僅有的物資,一手手腕後撤一手拉緊刀柄交叉沉聲,抬眸時一怔。
漫天血紅揮灑進她眼眸,將前方渲染成血海盈天的一片。
破空音攜帶箭頭銳利劃過。
咕嚕嚕,正中後背的穿心一箭讓遠處叛亂隨從們來不及反應個個滾地。
千羨歡騎馬趕到,長鞭揮動間處處殺招,從屍山血海裡殺出來的銳利讓他頃刻覆滅周圍。
氣喘籲籲的馬匹支撐不住倒地。
千羨歡翻身下馬,渾身上下浸濕透血肉,二話不說攜帶血雨腥風大跨步向前,一鞭子尖銳抽向跪地的景王世子。
“啊!”短促尖叫從景王世子口中發出。
他的雙腿在僅僅這一個動作中徹底報廢,從此再也站不起來,雙手又被明朝雪勒斷,血泊淋漓軟倒。
明朝雪一愣揮袖間收起匕首,下一刻就被摟入一個鮮血淋漓的懷抱。
鼻尖全是腥甜血腥味,她被倚靠在一個寬厚結實的胸膛,能清晰聽見對方劇烈喘息的起伏。
“沒事了,彆害怕沒事了。”千羨歡啞聲安撫。
他在誅殺行宮叛軍後馬不停蹄趕到鸚鵡落地的地方,各種景象輪番轉過,生怕自己晚了一步。
明朝雪長睫微動,周身原本令人膽寒的血腥此刻反而變得安穩起來。
手臂在方才用力時差點要抽筋,硬生生忍到現在,終於能定了定心。
她本來想說自己並不怕,不過到底沒開口,隻閉閉眼吐氣放鬆。
“嘎嘎——”
撲騰大翅膀的鸚鵡闖進兩人之間,發出撒嬌討好的聲音也要擠一擠。
任何氛圍都會被這種不合時宜的喧嘩打破。
千羨歡回神後眼睛一閉,手指精準捏起鸚鵡翅膀垂眸漠然掃了一眼。
鸚鵡瞬間驚慌撲騰,恨不得發出嚶嚶嚶的求饒。
明朝雪情緒過後也快速收斂心神,後退一步退出臨時的懷抱,伸手接過鸚鵡。
她稍稍低頭,環顧大局,“殿下,現在前方情況怎麼樣?”
“已經平定,隻是一點全靠藥的叛軍,能成什麼事。”千羨歡掩藏遺憾,同樣後退一步解釋。
“我的兵都是從千百番戰場裡殺出來的,迷藥效果對他們來說過得很快。”
明朝雪點點頭,為四方快速安定的情況放下心,想起之前千羨歡略微提過他對藥效的抵抗性,明白這一場反叛鎮壓如此快的原因。
直到她視線一轉,看到對方雙腿上深深的凹陷刀痕,凝眉,“這是?”
這個刀痕上開的角度,明顯不是外人能刺出來的。
千羨歡跟著低頭掃過鮮血直流的右腿,嘖了聲快速帶過,“用來醒神的。”
他本來對藥效抵抗力最高,偏偏最近禦醫的藥像是和迷藥撞上了,兩相結合下他差點眼睛都睜不開,第一反應就先反手給自己插了三刀。
“我心裡有數,不會太影響行動。”他以豐富的受傷經驗寬慰,隻不過是靠疼痛提神而已。
“你的行動力很強,在這短短時間裡能反製住局麵。”千羨歡不多願多提腿上的傷,認真誇讚一句。
行宮裡的兵戈起得更早,他是真沒想到能見到明朝雪反殺的一幕,語中帶上驕傲。
明朝雪細細看過對方腿部因為行動再度撕裂的傷口、渾身上下浸滿傷痕累累的紅,最後抬頭對上那雙罕見的黑色瞳孔。
深黑眼眸中清晰倒映自己的身影,分毫畢現。
她抿了抿唇,沒有說話。
千羨歡在心裡輕輕嘶了聲,瞧了眼自己日常血腥形象,還沒出聲就聽倒在地麵的景王世子呢喃音起。
“我、我要成就大業……朝雪是我的正妃……”
景王世子俊雅麵容徹底沾染塵埃,雙手雙腿齊齊被廢的劇烈疼痛讓他腦海昏沉,迷茫在前世今生夢境裡。
“我要娶明朝雪……我愛……”
“嗬。”千羨歡忍住粗野的罵話,一腳毫不留情踩了上去,冷漠將人踩了個吐血。
他單手拽起衣領把人活生生拖起,成年男子在他手上沒有一合之力,輕鬆鬆往前掀翻拖在重新站起的馬背上。
景王世子已經是出氣多進氣少,一句話都沒法再出口。
“叛軍已經收攏完畢,我會讓人過來解除藥效。你先在這裡休息一下。”
千羨歡也不能再留了,他看了看麵前應聲點頭的人,下意識伸出手探過去。
明朝雪眨了下眼,沒躲。
還是千羨歡自己停下了手臂。
他是一路暴虐廝殺過來的,手中占滿了不知何人的血沫,在身上擦了下兩相疊加反而更顯可懼。
大將軍看了眼手心服氣,指指明朝雪發梢,“粘上血了。”
明朝雪眼眸往上一轉,不用鏡子都能猜出自己現在的模樣。
先前那個不管不顧的擁抱讓她烏發濕潤泛紅,襯著肌膚如雪的妖異,也不在意點點頭,“殿下小心。”
千羨歡翻身上馬,拉緊韁繩看了會站在山林間墨發染紅血色加身越發清麗的人,想說些什麼。
“放心。”他最後隻沉聲,策馬轉身帶著叛軍魁首重新奔赴行宮方向。
這場猝不及防的叛亂被壓製得也是超乎想象得快。
牽扯犯事之人一個個被圈禁下獄,有的甚至被株連成片。
為首的景王府邸在回京當天就被破門抄家,無論老小統一壓入刑牢,連新嫁入的景王世子正妃也不能幸免。
世子妃明露在兵荒馬亂中被塞入唯一一個空曠曠牢房,雙目茫然跪坐在粗糙稻草上。
在前幾天還是能參加宮宴的座上賓,短短幾天就一路淪落到這種地步。
景王世子已定斬首,府邸的其他人也逃不過。造反逼宮?怎麼事情就到了這一步?
從嫁入後一直被封鎖後院的明露腦筋發鏽生硬。
啪嗒。
外間徐徐腳步沉穩響起,明露抬頭仰望撞進一雙淺色眸子。
嫡姐。
明露下意識的蕭瑟縮縮脖子,已經有些麻木,直愣愣睜眼發聲。
“你是穿越者吧?你也是穿越者吧?我都聽說了,外麵那些書、你肯定也是穿越的。”
明朝雪寡淡素衣在昏暗牢獄中好似泛著淡淡的光,她輕聲誠實回答。
“不是。”
明露話語都沒往腦海過,機械喃喃。
“為什麼會這樣,明明我是唯一一個穿越的,明明我才是天命之女,我給原身複仇,我什麼都沒錯……”
“給原身複仇?”明朝雪睫羽稍垂,“我的妹妹並不需要你的複仇。
“你隻是一個侵占我妹妹身體的孤魂野鬼。如果我妹妹一直沒死呢?她被你侵占了身體,一直沒法回去,被迫遊蕩在周圍看你的一舉一動。”
明朝雪淡淡注視蜷縮成一團的人,稍稍俯身垂首,清越音色如積雪般冷冽。
“你不是我的妹妹,把我妹妹的性命還回來。”
明露猛然一窒。
她身上忽而發寒,驀地猛想起自己最初醒來時的驅逐感,惶然嘀咕,“不、不是……”
“不會的、不會……”明露收緊手臂反反複複咕噥,突然神經質嘶啞低笑。
“我研究過刑罰,我一進景王府就被圈禁沒參與叛亂。我不會死、我會帶這個這個身體自由。”
“天下人都看著,你們沒法動手,沒法把我趕出身體嘿嘿……”明露急促喘息,宣告勝利般眼珠亂轉對上高處目光。
她一頓。
“作為沒牽連的府內人,你的確不會被判斬首之刑。”
明朝雪淺眸是堆積霜雪般漠然,沒再看僵硬的人緩緩掃過周圍,抬腳離開餘音飄蕩。
“我會向天下人宣告,明府二小姐明朝月在幼年被水鬼攝魂。你接下來的餘生都會在寺廟中,一生一世聆聽佛音普度。”
“不——不要,我不要被關寺廟!”
明露瞳孔驚懼收縮猝然崩潰,不敢自儘的她沒法想象被困寺廟永生永世的刑罰,手臂拍在鐵欄上被凍得一個哆嗦。
周遭好似真的有一個靈魂遊蕩,一絲絲寒涼升起繚繞,在禁閉牢獄中冰涼流淌,勾勒她未來不可見底的深淵。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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