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隻相交相纏的手在係統加持下被針孔攝影拍得越發清晰。
“我在暴風雨中撞到頭,記憶有點缺失。隻記得自己落水,好像被衝到一個島嶼上。”
明朝雪手指點在額間,睫毛低垂像是回憶。
暴風雨來臨救援途中的夜晚,她眼睜睜看著一見傾心的杜盛裴被衝撞後扭曲雙腿掉入水中。
那時海麵在她潛意識是蔚藍一片,她直覺一躍入水,都沒發現自己可以呼吸,被風浪衝擊了個天昏地暗將人拉到小島上。
他們甚至說過一兩句的話。
“第二天我被人在島嶼救起的,醒來就是醫院。”
明朝雪輕啞嗓音徐徐闡述,抬頭不帶感情揚起唇角,“在晚上我好像還和人說話,真像幻覺。”
自己是因為血脈之力用儘失憶。對方又沒有失憶,怎麼可能怎麼久都沒認出來人?
隻不過是後期自欺欺人的隱瞞,那她偏要在現在就種下揭開謊言的種子。
嘩啦啦的雨點一下下打在窗戶上,像是回到風雨交加黑天欲催的夜晚。
杜盛裴另一隻手不由碰了碰自己在暴風雨中斷得扭曲的腿,訂婚對象這個經曆和他有點像。
“我好像也被衝到水島上。”
那個害他殘疾的夜晚噩夢般可懼,他恍惚記得無數海水、隱隱約約朦朧的對話,和一道夢幻般的倩影。
“是幼瑰勇敢出小艇一直找我。”杜盛裴回頭,這才發現身邊寒幼瑰的的表情僵硬,連相握的手都在發冷。
“怎麼了?”
“沒,隻是想起那晚有點被嚇到了。”寒幼瑰抿抿唇,視線錯開。
這個避開話題的表情讓杜盛裴一頓,他忽而發現寒幼瑰好像一直沒細提那晚的事。
他正要發問,就感到手中的柔夷放鬆放軟不再掙紮,讓他心中一喜再度進攻。
西裝外套下,兩人手指不斷交纏,姿勢彆扭到越發靠近,隱隱喘息灼熱。
明朝雪垂眸將清水一飲而儘,感到力度再次從身體泛發,掂量了下手中茶杯。
她眼眸銳利一抬,手腕一甩硬生生將茶杯給砸了出去。
哐當!
突然襲擊的茶杯正中西裝外套,把下麵相交手指砸了個劈裡啪啦的脆響,聽著格外悅耳。
“啊。”寒幼瑰一驚之下指尖差點壓進輪椅邊,眼眶登時發紅下意識抽手痛呼。
杜盛裴顧不得自己同樣被碾住的手,心疼望向泛紅柔夷,怒斥對麵猝不及防的攻擊,“你在乾什麼!”
“你是有訂婚對象的人。在我麵前和我養姐直接動手動腳,當我眼瞎嗎!”
明朝雪豁然起身斥責更盛。
寒幼瑰沒想到小動作會被看到,臉一下子唰紅。
杜盛裴怒意一停,旋即毫不在意嗬了聲。
在商場上無往不利的他第一眼就看出麵前這寒家大小姐對自己一見鐘情,利用她來追求愛人再方便不過。
他不屑道,“要是……”
“要是互相有意,就不要招惹彆人。”
明朝雪眼眸清冽,長身玉立,沙啞音色在雨夜轟鳴中聲勢驚人。
“敢做就要敢當,一方麵拒絕公開另訂對象、一方麵私下互相糾纏。你們如果是真愛——”
她想起搶親婚禮上的宣揚,唇角噙起笑,音色柔到輕蔑。
“——就改口去訂婚。彆自輕自賤毀了愛這個詞。”
直白又毫不客氣的話讓杜盛裴臉上鐵青,寒幼瑰更是眼紅哽咽要解釋。
而明朝雪並不打算聽。
她禮貌頷首,轉身,掃開大門徑直走了出去。
嘩啦啦。
雨水傾盆而下,清冽氣息湧入,明朝雪如魚得水般享受走進雨幕中。
她發現自己現在是真的喜歡接觸水源。
‘要是能把唱歌召喚雨水的能力用在沙漠就好了。’
明朝雪念頭不合時宜一跳,發梢濕潤垂落,呼吸都是舒緩的自在。
可惜,她隱約感到自己隻能凝聚附近的雲層水分子,沒法憑空調動轉移大量水氣。
‘主人,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我們才是救命恩人呢?’
係統還遲鈍疑惑方才的事,‘這樣攤開說,他們會不會真的就訂婚了?’
‘救命恩人的事情,他其實早有猜測。’
不然前世對方也不會毫不留情剖開自己的尾巴取血。
明朝雪展開雙手,任由雨水浸潤身體,猶如乾涸田地充盈水分,看破人心的篤定,‘他們是不會訂婚的。’
‘去吧,準備好好錄像。’
嘩啦啦。
越發傾盆的雨水衝刷大地。
彆墅中。
杜盛裴陰鬱臉色鐵青,萬萬沒想到認定喜歡自己的人居然敢大逆不道反駁。
他望著前麵空蕩蕩的椅子怒氣都沒地方發,轉手想握住身邊的人,“我們……”
“嗚嗚。”寒幼瑰雙手捂臉哽咽,打斷對方的話,“你是杜家大少爺,她是寒家大小姐。你們才是門當戶對天生一對。
“你現在要更換訂婚對象,彆人怎麼想?我不過區區一個養女,我會背負上什麼樣的罵名?”
不能答應,至少現在不能。
寒幼瑰這幾日的心雜亂如麻。
寒家大小姐出現的太讓人措手不及。寒父看似慈愛一貫冷血。寒母對她的好又是空中樓閣的易碎,要是對方發現自己真實來曆,肯定會勃然大怒。
唯一一個能抓住的就是杜家大少爺。
但假救命恩人這一事實一直壓著她喘不上氣。
還不夠、對於這些豪門公子哥來說,太輕易上手的都會輕易變心。
她自小看得清晰,捂臉啜泣之餘,一個一直存在的念頭徐徐堅定。
“有我在,誰敢罵你?為什麼要顧忌彆人怎麼說?”
杜盛裴強行壓製怒意,伸手想拉近意中人卻被一下子推開,軟軟柔夷打中胸膛。
他怒火頓起,看向對方時又轉為另一股火氣。
寒幼瑰放下了手眼眸緋紅,本就浸潤的薄衫在一番動作後更為淩亂,當即搖頭後退。
“是我取代了大小姐的人生,我不能再做對不起寒家的事情嗚嗚。”
她像是要往門口退去,隻是哭得淚眼朦朧看不清方向,不小心退向了入戶電梯的位置。
叮咚。
電梯門接觸感應,開啟。
寒幼瑰一時不察,哎呦嬌呼後仰摔進厚厚長墊。杜盛裴一驚連忙操控輪椅上前,就見到濕漉漉美人俯身抽泣的一幕。
“其他人的感受我根本不在乎。”
杜盛裴將不斷掙紮的人拉近臂彎,按亮電梯新房的樓層,雙手禁錮呼吸粗重沉聲:“你也喜歡我,就不要拒絕。”
寒幼瑰抽抽搭搭垂首不掙紮了,慢慢靠倒懷中。
她往旁一瞥樓層數,嘴角勾起略微滿意,知道這是新婚之夜要用上的床。
她已經很吃虧了被迫要讓妹妹先訂婚,那麼新床給自己用過,就算以一換一。
彆墅新房提前被派上用場。
芙蓉帳暖被翻紅浪,顛鸞倒鳳一室旖旎。
牆麵上一長片的裝束花簇中,針孔攝影裡,隱隱紅光流動閃現。
徹夜風雨交加。
第二日是碧空如洗的澄澈。
大床上,杜盛裴逐漸清醒回味滿意,手臂往旁邊一摸卻落了個空。
他眼睛驀然睜開起身,發現淩亂床榻不知何時隻剩下自己一人,空落落的不見佳人蹤影。
杜盛裴重新回想昨夜,臉色逐漸陰沉,手指放在癱瘓不能動彈的雙腿上,狠狠掐了一把。
就在怒極要爆的一刻,他看到床頭一側的書信。
[你是妹妹的訂婚對象。我知道妹妹喜歡你,她昨晚隻是氣話。]
[妹妹吃了很多苦,我們不能再對不起妹妹。我已經把最好自己托付給你,剩下的就當成回憶。我一定要看到你們的訂婚,忘了我吧。]
書信裡是寒幼瑰纖細筆跡,字字虔誠為昨晚“錯誤”愧疚。
最後落筆是[愛你的瑰],隻是又被一筆筆劃掉,徒留一個隱隱約約的印子。
好似還有淚水滴在上麵,一字字都要融化杜盛裴的心。
“傻瓜,你就是太好心。”杜盛裴歎氣,看出滿紙的柔情蜜意,輕輕一吻。
“我可不在意什麼妹妹不妹妹的。要看訂婚?可以,我會讓你看到的。”
這樣的好心讓他憐愛之餘不想破壞,又不想放手。
總要付出一點代價刺激一下。
杜盛裴掏出手機,隨口讓生活秘書過來處理床榻,話末一頓。
“去,拍下最新珠寶給寒家那個明朝雪送過去,當所有人的麵送……多買點。”
這算是給她的賠禮。訂婚宴會也可以算賠償,就當做給明朝雪圓一個夢想。
杜盛裴漫不經心略過昨晚爭風吃醋的畫麵,再次肯定對方的確喜歡自己。
自己恩賜一個盛大點的婚宴,也算對得起明朝雪了。
(2)
近來圈子裡轟轟烈烈流傳杜寒兩家聯姻。
杜家大少爺像是突然醒悟,一反常態高調送了許多禮物。每每被記者拍下,奢華之盛上了多次娛樂版頭條。
[羨煞旁人!杜少頻頻示愛,盛世訂婚即將舉行]
花園溪流旁,明朝雪坐得近近的感受水珠飛濺,翻動報紙,平波無瀾掃過封麵。
示愛是示愛,不過不是對自己。
他們想利用自己刺激真愛,自己要利用他們斬斷因果。
希望大家都能如願以償。明朝雪抿了口清冽茶水,感受身體逐漸充盈的力量,又摸摸頭發。
總覺得最近頭發長得越來越快了。
啪嗒。
輕微腳步聲響在周圍,柔柔話語亮起。
“妹妹,上次隻是一個意外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寒幼瑰放輕腳步,試探開口,“杜少拍了好多珠寶,助理又送來了。”
她對外麵鋪天蓋地的宣傳還是起了些疙瘩。那麼多的寶石啊,何必。
“你們、已經這麼熟悉了嗎?真好。”
明朝雪放下報紙碰碰手機,不繞彎子。
“你是真的不愛杜盛裴,不願意和他訂婚,寧願把我推出去?隻要你點頭,寒家不會攔著你。”
寒幼瑰一樂,挺拔如白鵝的長頸重重點下。
“我和杜少真的沒有關係,絕對不愛,我發誓。”才怪~
她嘴角浮出一個寬容的笑,“怎麼能說推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