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咳、咳咳。”風婭霜笑得太過被風吹得直直嗆咳,身子搖晃差點摔倒,警惕摸上手鏈確定周圍無人。
她將取好的玻璃管收穩,劃破掌心把看上去毫無變化的溶液嚴嚴實實封回。
“明天的會議上,我會風頭出儘。”白色身影被大風一吹,站立不穩趔趔趄趄遠去。
無人注意的林間,一塊小小石頭咕嚕嚕滾過。
長風吹拂中兩個身影消散在密林中。
明朝雪自從以血族身份破土而出後,身上就是長久冰涼,對寒冷習以為常。
直到此時,將間隔百年的血液精華回收後好似又有切身涼意。
“冷。”她腦海昏昏沉沉,不自覺往身側散發熱度的位置靠去。
猶如一塊冰涼涼凍塊,要在熱騰騰火爐裡徹底融化才好。
濃烈火熱好似一直包裹全身,將每一處寒涼都嚴嚴實實覆蓋,蒸發殆儘。
“嘰嘰。”清脆鳥雀叫聲回蕩天際,晨曦光亮照亮瑪瑙翠。
一絲絲薄薄亮光映入溫暖床榻。
明朝雪眼眸倏然睜開,濃鬱深紅從淺瞳閃過,慢慢抬起手指看了看。
指尖依舊是過分白皙的雪色,卻又好像浸潤軟玉,在光下宛若剔透水晶。
她徐徐起身,感受血液終於徹底回歸的充沛,周身氣息皆是流暢滾動。
直到眼眸一轉,明朝雪才發現這並不是自己房間。
正上方牆壁空空蕩蕩,隻掛著三個顯眼物品,顯然被細細擦拭以時時觀看。
一片金黃落葉、一根針尖狀深紅枝條、一塊黃金碎塊。
明朝雪視線凝固在第三塊黃金上,感到分外眼熟。這正是昨晚自己悄悄送到商販手上的賠償。
“……”她知道這是誰的房間了。
嘩啦啦——
特意放輕的腳步從外側響起,門被推開時帶來一陣長時間冷水衝刷的涼意。
身軀高大的千羨歡走進時寬闊房間都好似瞬間縮小不少。
他輕聲將玻璃杯飲料端起,一轉身,猝不及防對上床榻上直直投過來的淺色眼眸。
哐當。千羨歡差點摔了托盤,舉舉手被冷水浸透的微啞嗓音快速回答,“昨天……”
“昨天,你把金子換回來了?”明朝雪點點牆麵上金塊詢問,不需要其他解釋。
她能感覺到昨晚隻是好好休息一夜將血液徹底吸收。
隻是他們幾乎每時每刻都在一起,他究竟是什麼時候抽空去換回金子的。
千羨歡解釋的話一頓,坦然承認,“是。我給他換了一塊更大的。”
“他值得更多的補償。”千羨歡烏發半遮擋眼眸,將盛滿淡紅光澤的飲杯捧到床榻,半屈膝遞上前。
明朝雪垂眸注視麵前的人,若有所思,探出手去。
她沒有去接玻璃杯,雪白指尖觸碰對方額角,撩起碎發發露出那雙漆黑眼眸。
向來熱氣騰騰的體溫現在都泛著稍稍冰涼,頭發還是濕漉漉的。
“這究竟是衝了多久的涼水。”明朝雪輕歎,指指牆麵掛著的前兩株葉子,“什麼時候撿回來的?”
“一開始。”千羨歡是一貫的誠實,抬起的烏深瞳孔完完全全倒映纖美人影。
他強健身軀紋絲不動任由動作,毫無遮擋的眸色深沉,“有關您的一切都該好好珍藏。”
隻是您為什麼要在意那些莫名其妙的人。
莫名其妙的錦長生和又出現的莫老頭。想到這兩個人,千羨歡眼眸微眯閃過殺意寒芒。
明朝雪看透這未儘之言,回想過去稍稍莞爾,又有些啞然憐惜。
“我還以為你一直把我當母親。”以彌補他這個小世界過分悲慘的幼年。
千羨歡英俊臉龐神情頓時難以形容,一言難儘閉閉眼,手指收起握緊時全身騰騰蒸發熱氣,身軀恢複暖度。
“我在邁入賭場時追求的是死亡,可您給了我新生的永恒。”給了複仇的力量和掀翻命運的能力。
他烏黑眼眸自下而上仰望,從最初就用的是敬語。
“我也願意將一切奉獻給您。”
千羨歡抬頭,強健漂亮肌理流暢排列,將脖頸心臟的脆弱之處獻祭般完全顯露。
隻等最後的審判。
然後他就感到纖細偏涼手指碰到自己重新泛熱的臉頰,安撫地拍了拍。
明朝雪唇角微揚笑歎,手指描繪他眼眶輪廓,順著臉頰往下握住肩臂,稍稍往上一拉。
撲通。床榻下沉出一個重重弧度。
“嘰嘰。”
窗外,清脆鳥雀叫喊聲回蕩。
晨曦光亮升空之時,一朵又一朵人造烏雲恰好到處彌漫天際,落下層層疊疊被籠罩的陰涼。
瑪瑙翠正中恢弘羅馬風會堂內。
官方人員忙忙碌碌布置為最終會議做準備。一圈圈圓盤座椅依次往上堆積,中心焦點為萬眾矚目的凹處平台。
蒼穹光亮由明轉暗,火燒般深紅蔓延至被緊緊封閉的窗簾。
傍晚縷縷緋紅雲霞從會堂天窗投下,三大塊場地又有交錯縱橫燈火點亮,猶如小太陽冉冉再升標誌會議即將開啟。
左邊大多是衣冠楚楚、半戴麵具的血族們。
現在是傍晚時刻,哪怕以雲朵隔絕光亮又有會堂避光天窗,他們依舊戴了半個麵具以示安全。
各色目光處處飛舞,低低私語流淌。
“白天成果你看了嗎?感覺不太行,老生常談。”
“重頭戲在夜裡。聽說白家研製出不得了的東西,今天閉門一天了,瞞得好緊。莫老……”
兩位年輕學者在右側階梯角落低語,說到最後頓了頓,出於尊重沒再繼續。
畢竟之前那件“‘人工血’被證無用”的事情傳得紛紛揚揚。現場那麼多人同時看到,而莫氏連解釋都拿不出。
“——莫家的研究怎麼樣,你們馬上就能見到。”
略微尖銳女音插入對話,說到後麵時一咳轉為柔和的紆尊降貴。
兩位學者一驚回頭,就見一位戴著白手套的女子站在高處、正衝他們抬起下頜點頭。
黑長發白皮膚、眼睛是難得的淺色。一襲純淨長裙,又加上好幾塊璀璨奢侈寶石壓邊。
看上去有些莫名彆扭的怪異。
“風婭霜。”冷淡男音響起。
莫老邁入會堂將人喚回,徑直往下走去。他被眾人注目的神情淡漠,俊朗麵容恢複原本憂國憂民的倨傲。
像是重新有了不知名的底氣。
想表現得淡然又以寶石重壓的女子聽到名字就是一笑,搖曳生姿踱步前行。
“之前不過是一次被陷害的小小意外,真正成果你們很快就能見到。
“我隻是擔心自己同胞被蒙蔽,掉到異族陷阱裡去。”
風婭霜滿臉垂憐,將“異族”兩個字放得格外輕,意味深長。
“官方最高指示。一視同仁、聚同化異。”清脆聲音從另一邊長長階梯響起。
白若晚神情帶著徹夜實驗的痕跡,卻又神采奕奕底氣滿滿,大跨步邁向正中排椅。
她直接點破另有所指的麵子話,正氣炳然直視。
“這位是莫先生從哪裡找來的、陪伴?怎麼,她沒讀過綱領麼?”
風婭霜被輕飄飄沒分量的“陪伴”兩個字刺激到,眉目一豎就要反駁麵前這個氣息格外惹人厭煩的小女巫。
明明“人工血”的關鍵劑量是掌握在她手上。她才是主導人。
而莫老已經先一步出聲,“一時口誤。”
他隨口帶過糊弄,認出對麵是昨晚打頭的女子,視線不由往兩側轉了轉怔然低語,“就一個人來……?”
風婭霜為情郎推辭的話不滿,不好當麵反駁隻將氣憋在心間,再聽這模糊話語細眉一皺難忍怒意。
她已經打聽過昨晚的事情,和那個人有關的都能輕易激起她旺烈火氣。
“口出狂言的小輩隻會徒惹人笑話,有膽子不如賭一賭台上成果。”
風婭霜拿捏腔調微笑,年輕容貌中口吻老氣秋橫,強行上前親密攬住莫老胳膊。
“看在你是個小輩的份上,我也體諒。一會輸了你全組在大家麵前給我們磕個頭賠罪就行。”
白若晚冷冽視線望去,在清晰看到風婭霜麵容時視線一頓訝然。
前所未有的“賭注”讓豎耳傾聽的其他人驚愕。
眾人眸光互相轉動,瞥到大門的一刻目光停下。
門外有人正邁入走進,猶如瑰麗雲霞從天際落下,所到之處是逐步的安靜。
“當然,你要是怯戰的話也可以現在就磕。”
風婭霜知道白家老頭子也參加研究,背對著門注意到四周漸漸無聲隻以為是自己聲勢所致,輕蔑聲速機關槍般加快。
“我對你們的禮儀不太了解。聽說給長輩磕頭是吉利祝福的意思,既然——”
“——既然如此,我來和你賭。”
清悅音色響在後方,如滴落水波一下子穿透尖利嗓門。
風婭霜身形一僵聲音縮回,豁然轉頭。
層層雲霞透過會場天窗照耀而下,來人氣度如雲更為縹緲。
雪膚墨發,代表血族覆蓋半張臉的麵具下露出一雙淺如琉璃的眼眸。
眾人下意識在一高一低站著的兩人身上轉過,莫名有股熟悉。
兩個人麵相略有雷同。而下方的人又像是一場拙劣的模仿秀。
衣擺聲音都極力模仿出不符合她自身的突兀,在正主出來後愈發顯得怪異。
明朝雪垂眸望向矮了自己幾個階梯的人,思緒一轉就認出這是百年前夢境中取血的女巫。
她掃過對方那故意定位淺色、與自己相像的眼睛,微微一哂。
“是我們。”千羨歡從後方貼上,細心擋了擋來自門前的風,高大身軀撐起一個溫暖港灣。
他沒戴麵具英俊臉龐顯露無遺,漆黑眼眸抬起,看向前方時柔情轉為冷冽。
“你想怎麼賭。”
這明明是簡單陳述語氣,在他口中偏偏像是殺氣騰騰垂問“你想怎麼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