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瑙翠夜幕。
繁榮街道在璀璨深紫“人工血”中陷入安靜。
“你不要動就行。”莫老順順淩亂金發,藍眸倨傲掃過一圈。
眾人矚目中,他神情恢複嚴肅,以滴管吸取一小滴神秘紫液,穩穩滴在小販流血肩臂。
啪嗒。小小滴紫色沒入血紅傷口。
一道道視線屏息凝神、觀察這可能改變未來走向的一幕。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什麼都沒發生。
“呃……”被眾人目光搞得緊張兮兮的商販不自在動動胳膊,瞅了眼後沒忍住嘀咕。
“我咋感覺沒啥動靜?”
小小滴紫色直接被血紅吞沒,沒帶來一點改變。
“怎麼可能?!”表情同樣倨傲的莫氏人員們瞠目結舌瞪著這毫不變化的一幕。
結果像是一個大鐵錘轟然砸得他們腦袋嗡嗡響,實驗室裡明明不是這樣的。有人強撐著解釋。
“可能是分量太少?這個人體質不好。”
莫老神色一凝,俊朗麵容浮起疑惑,重新吸取一大滴深紫液體潑在小販傷口上。
紫色“人工血”和鮮紅血液混雜。商販被凍得一個激靈“謔”了聲,強忍著一動不動。
半餉,依舊無事發生。
長長的風吹過街道,將簇擁們想狠狠打臉無禮血族的心吹了個透心涼。
“這就是傳說中,不含任何‘肮臟’成分、一滴能治療一片外傷的‘人工血’?”
低低笑音從人群中冒出,典雅腔調飽含奚落感歎。
“真是驚人的療效。神乎其技,讓我們大開眼界。”
啪啪啪鼓掌聲緩慢優雅響起。
莫家附庸們臉龐漲紅,每一道清脆掌聲都堪比一個個巴掌響亮回蕩在他們臉上。
明朝雪覆蓋全臉的麵具下,淺眸轉為深紅,濃烈色澤蘊含冰涼。
極其細微的一縷縷紅從“人工血”抽出,縈繞在她指尖。
“?”千羨歡敏銳偏偏頭,從隔絕表情的麵具中察覺異樣,強健身軀稍稍靠近擋了擋風,籠罩下一片陰霾。
明朝雪沒說話隻順勢往旁一靠,感受對方結實胸膛火爐般熱度,手心握拳遮起血團。
“不可能!”
莫老神色終於變化,眉頭緊緊皺起,藍眸銳利盯向中箭的商販。
“是不是你?我知道了。你是那些肮臟禽……”
說到一半話語被冷厲目光打斷。窒息壓迫好似又卡在喉口,莫老強行生生更變說辭。
“你是那些小輩派來的對不對。在身上提前塗抹藥劑,才害‘莫式人工血’無用!”
“胡說八道些啥呢。”人高馬大的商販不樂意了。他好好地在這擺攤招誰惹誰?
“沒用就是沒用,咋還怪我頭上?”
“可我們在實驗室裡明明都是有用的,怎麼可能一出來就沒用?”
“對啊,肯定是你有問題。除非你能證明你的清白。”
見過“人工血”神奇的莫家簇擁們齊齊搭腔叫嚷,絕不相信一個裡外功夫裡支撐他們榮耀的藥劑會失效。
商販一張嘴說不過這麼人,又沒能證明清白的自己究竟要怎麼再展示“清白”,耳邊全是咄咄逼人的囔囔。
“看,無話可說了吧。”終於鬆一口氣占據上風的簇擁們不依不饒。
“不能自證清白就是你的錯——啊!”
突然驚呼響起。
石塊攜裹的銳利風聲如刀割直直穿透氣勢洶洶莫家附庸。嚇得眾人話語破碎嘩然躲閃,鬨成亂騰騰一片。
“要自稱清白很簡單。”
清越音色不用高聲就輕易壓下吵囔。
明朝雪長身玉立豎起手指,指尖是缺乏血色的冷白,柔和建議,“隻要你們貢獻自己來受受傷,親自再試試藥效不就行了?”
旁邊千羨歡已經握起地麵石塊,有力指節一緊將石頭碎成小塊,眼神漠然肩臂緊實蓄勢待發。
喧鬨倏然一靜。
莫家簇擁們吵吵囔囔的嘴巴僵硬閉合起來。
他們雖然見過實驗室神奇療效,可具體製造過程莫老是保密不讓人看。以至於現在人心惶惶沒有一人敢上前。
像是蓋眼的遮羞布被直接戳破,對方雪白指尖如針芒讓他們頭暈眼花不敢吱聲。
“怎麼都不說話了?不是要自證清白?”
白若晚抱著小獸煽風點火,故作惋惜後也從懷中取出一個長條盒子,將泛紅液體輕倒在商販肩臂上。
肩臂傷口血跡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徐徐止住不再流血,和先前“人工血”對比格外強烈。喜得商販連聲驚呼。
“新發明,兩者混合的成果。”白若晚滿意效果,在外頭隻簡單點了點,威風凜凜看向對麵誌向相反的一群人。
“莫老,我們做研究是不能弄虛作假的。不成就是不成,怎麼能逼迫?”
這失效的不是藥劑,是他們前途光明的未來啊。
莫家附庸們一個個惶然低下頭,又忍不住心懷僥幸瞥向莫老。
被點名的莫老反反複複看過手中藥劑,表情格外冷凝。可也不敢動手再實驗。
這麼莊重的實驗品第一次公開時刻,要是一而再、再而三“出差錯”,會讓他好不容易積攢的信譽降到穀底。
但怎麼可能會失效?難道是最關鍵藥劑的問題?
莫老想起“關鍵藥劑”心弦頓時緊繃,惱羞成怒的冷厲目光掃向對麵,在看到其中一“人”時藍眸一頓。
他神情逐漸困惑,“你?”
先前街道一大群人莫老根本沒細看。直到此刻才發現對麵出頭的女子亭亭玉立、模糊麵容難掩自身氣度非凡。
非凡到熟悉的地步,像是跨越了上百年的熟悉。
“我是不是見過你……”莫老俊朗麵容遲疑,怔愣在模模糊糊回憶中。
千羨歡眼眸頓時眯起紅光閃動,身上肌理繃緊,手心一用勁直接將石塊全部握成碎渣。嘩啦啦碎塊碎末從他指縫流走。
一隻冰涼的手拍在他胸膛,消下熱騰騰火氣。
“作為研究者,我還以為第一時間都會不顧一切捍衛自己成果。”
明朝雪緩緩後靠親近半倚在結實肩臂上,讓暖意包圍自己冰涼身體,看向對麵從第一眼就莫名熟悉的人,麵具後聲線平靜。
“我並不認識弄虛作假的人。”
簡簡單單不為所動的幾個字卻猶如火藥點燃現場。
街道上,同為人類血液研究的老者們終於忍不住。
“莫老,你究竟是怎麼回事?”
簡單研究環境讓他們願意尊稱這個突然出現的“年輕人”為“莫老”,但這是建立在對方值得尊重的科研成果上。
他們對極其神秘的“人工血”也曾飽含期待,特意急急趕來看這一場初次走出實驗室的效果。
可從一開始聽到最後隻是失望堆積,在粗糙的“轉移話題”裡終究爆發思疑。
“這不該是你的水平。那小姑娘說得對,為什麼不立刻控製變量來證明。”
“還在等什麼?難道你不信任親手一點點從無到有製造出來的成果嗎?”
一道道滄桑又真誠疑惑詢問的殺傷力比先前血族們的掌聲更為鋒利。
莫氏簇擁們臉上猛然腫脹生疼。
比研究失敗更可怕、也最不能原諒的是偽造成果。而他們根本不清楚最核心流程、甚至沒法為自己尊嚴辯駁。
周圍同為研究者的針紮視線讓他們惶惶恨不得扒開地縫鑽進去,一個個目光淒涼轉向前方莫老。
再一次被“萬眾矚目”的莫老臉色徒然僵硬。
莫老以要捏碎玻璃管的力道緊緊掐在實驗試劑上,藍眸直愣愣看過前方兩個相偎的一對。
他像是被刺痛般驀地收回視線,難以忍受豁然一甩衣擺算是暫時認輸、大跨步轉身就要瀟灑離開。
咻!
高速石塊堪比弓箭割裂空氣直直擦過莫老臉頰,極其鋒利的鈍痛讓他震怒腳步登時驚停。
莫老愕然回頭,就見那道疑似故人的身影輕巧豎起指尖。
明朝雪半倚溫暖火爐般胸膛,示意過一旁莫名被牽連的商販,在銳利響動後音色清越回響,“道歉。”
哪有挑事後直接走的道理,道歉是最基本要求。
莫老不敢置信藍眸瞪大。
明朝雪眼眸冷淡沒有多說,隻拍拍身邊人肌理流暢的肩臂,一大塊石頭已經握好在他手心。
雖然不知道莫老是靠什麼避開血族感應術,但憑千羨歡的一力就能降十會。
今天格外倒黴莫名被打被汙蔑、一直窩火憋屈的商販左右看看,頓時在位置上坐得更穩當。
莫老匪夷所思腳步本想一動,石塊就精準定位轟然炸在腳邊。
周圍每一道指責歎息目光像是密密匝匝巨網要將人束縛窒息。
“對不起。”他幾乎是從齒縫向小販吐出這讓人臉麵丟儘的三個字。這次連轉身都不敢甩衣擺,憋屈到俊朗麵容發白僵硬小步走開。
千羨歡小心摟住懷裡纖細冰涼身影,能徒手掐起一個成年男子的手指將石塊威脅性一拋。
不用再多話,那些本想偷偷溜走簇擁們第一次將路邊的“實驗對象”當成“人”,個個羞慚萬分在萬眾矚目裡排隊道歉。
“對不起”“對不起”的聲音猶如鞭炮劈裡啪啦快速響動。
等一群小老鼠掩頭遮麵溜走後,血族們也不再停留原地,心情頗好開始一擲千金。
在金錢光彩照耀下的街道頓時重現生機,接連吆喝聲不斷響起,是人聲鼎沸鬨鬨哄哄的喜慶。
位置上的商販終於把憋悶許久的抑鬱全吐了出去,摸摸已經愈合的傷口笑,“這一箭可算沒白白挨。”
要是先前那些人直接走了非把他活活慪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