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販收拾好東西一抬頭，就發現自己被白發蒼蒼老者們包圍，一個個目光都釘在他胳膊上。
“我看看我看看，效果真這麼好？”“白家姑娘，這是你新研究的？”
這在莫式藥劑對比下立竿見影的效果讓他們圍成一圈急切詢問。
“已經攻破兩者結合的難題。”白若晚攬著小獸意氣風華衝明朝雪擠擠眼睛，將原本莫式舞台變為自己的，“我和爺爺一起研究的。”
就地激動的對話立馬掀起。
明朝雪若有所思莞然，知道白若晚如此博學多識的緣由，也明白先前官方人員為什麼會在對方摘摘麵具後給了麵子。
她上前幾步，伸手向商販示意，“先前我們沒看好寵物，也要向你致歉。”
“不不不。”商販下意識起身順著動作捧起手，還沒等接觸就感到一塊沉甸甸物品借著掩護掉到手中。他條件反射握起掌。
“請不用擔心後續情況。”明朝雪柔和中透著冰涼寬慰。她會將那人終結在這。
商販低頭飛快瞧過掌心沉甸甸的金，心臟砰砰砰跳了起來驚喜抬頭。
而縹緲身影已經如夢幻般消散，麵前是彆無二致的人流如織街道，一如既往熙熙囔囔。
（2）
明朝雪像是陷入一個恍恍惚惚的夢。
“恭喜，上天允許你們成為夫妻。”尖銳女聲回蕩在空無夢境，黑色指甲抬起赤紅酒盤恭賀花燭夜。
“飲下這杯酒，你們將會共度餘生。”
期待、羞澀、幸福情緒流淌夢中，歡喜酒水冰涼涼落下。
砰！突如其來的尖銳疼痛從心臟迸發。
手腕脖頸被利器割開，嘩啦啦液體不斷流淌被好好收集，最後是滴答滴答遲緩響動。
“她、她一直很善良，幫助很多人。她真的是怪物嗎？”略帶哽咽的男音怔然響起，像是於心不忍。
“她對我很好。她很愛我。我也……”
“就是她！”尖銳欣喜女聲斬釘截鐵。
“她為什麼能救那麼多人？普通人怎麼可能有這種能力？都是因為她是魔鬼。她偽裝善良，以後就會暴露真麵目。
“你做的是對的。你是為了全人類，你做出了偉大的犧牲。”
“我、我是為了全人類。我是在拯救世界才犧牲了她。”
男子俊朗容顏逐漸浮現喃喃複述，伴隨哐哐哐剁肉砍骨壓榨血液的清脆，不斷複述宛若巨大漩渦重重疊疊回蕩。
“我都是為了全人類。”
“我都是為了全人類——”
.
明朝雪豁然睜眼。
淺色瞳孔中一縷縷紅絲褪去，逐漸化為琉璃般剔透的清亮，她慢慢鬆口氣。
在回到住所後，幾百年前的血液終於抑製不住主動被吸收，喚醒那一段沉眠依舊的記憶。
最後在黑暗中手起刀落的臉正是更年輕的莫老。
隻是那時的他黑發黑眼，這會像是被重新更換軀殼變了顏色。若是換回黑發模樣……倒是和錦長生有些許相似。
明朝雪想起命運之子，一抬手想遮在眼前勾勒兩人間的異同，手臂卻碰到一個熱騰騰的身軀。
她頓了頓，這才發現周圍不再是日常的冰冷。
溫暖熱度籠罩四方，一瞥眼就見千羨歡正雙手抬起姿勢彆扭半側在身邊。而自己手臂主動攬著對方。
“您醒了？”千羨歡安安分分一直高舉著手，碎發半遮眼中流露擔憂。在回住所後明朝雪反常地立刻沉睡，讓他戒備到現在。
他身子是微微抬起的往上，時刻注意沒有壓到伸來的手。
明朝雪在熱氣縈繞中細細打量上方這張陪同幾個世界的臉。
明明和另外兩人輪廓是理論上的類似，可他看起來完全不同。相貌堂堂的英俊裡揮灑肆意，又有深入骨髓的忠誠跟隨。
明朝雪眸光柔軟，將一直維持同個姿勢的人拉下好好躺著，墨發披散一頭沒入厚實寬闊胸膛，讓溫暖包裹。
“我，要毀掉一個人。”她輕聲陳述，氣息偏涼。
不是殺死，是毀掉。讓他們也經曆長達數百年黑暗的痛楚，讓輪回因果完完全全回報。
千羨歡一點點放下手臂，小心翼翼虛攬懷中纖細冰涼的人，漆黑眼眸幽邃問都不問毫不猶豫給出承諾，“好。”
.
莫氏實驗室。
“所有人都出去！”
咚咚咚重重踏地聲盛滿怒意響起，怒聲嗬斥驅趕其他人離開。
麵色陰鬱的莫老快速打開一扇扇門進入最裡麵的房間。
最內側整整潔潔的實驗房裡，處處都是雪白。靜謐中一位黑發披散的女子正對著鏡子細心塗抹臉龐。
劈裡啪啦物品摔碎聲暴起。
“‘人工血’失敗了！”莫老咬牙一甩深紫木盒，毫不顧惜直接掃蕩砸落一大片化妝品，惱羞餘留麵上。
“失敗？不可能。”戴著白色手套的女子細細抹過眼角一絲紋痕，不以為意。
“那群畜牲的感應術很厲害。不是讓你要帶腳鏈出去？為什麼不聽。”
“感應術被擋下，可是藥劑就是沒用。”
莫老不耐煩重重踩地，為對方那時時刻刻想拴住自己的意味煩躁更甚。
“隻可能是你那‘關鍵藥劑’出錯。那藥劑到底是什麼？”莫老喃喃自語眼睛一閉，腦海中不受控製地浮現一道身影。
明明是身處鬨市街道，可她隻要站在那兒好似就有讓人沉靜的能力。
“我，今天好像看到她了……”莫老回憶白日馬車上驚鴻一瞥，不由自主低語。
哐當。鑲嵌古老花紋的銅鏡被一把推開發出巨大聲響。
“你瘋了？怎麼還記得她？！”白手套女子不複冷靜登時起身，大跨步來到莫老麵前。
“這麼久時間裡陪在你身邊的是我、一次次幫你騙過死亡的是我、替你實現夢想的也是我。”
女子黑發長長垂落，皮膚塗得白白的，眼睛被固定成淺色係眸色，一身淡白裙擺縹緲動人。
“我為你付出了那麼多，你為什麼惦記著一個早就死得不能再死的人？”
“她絕不在這個世界上，絕不可能複活！”女子斬釘截鐵，摸著光滑臉頰冷笑。
那個人的血液已經被自己全部抽乾、沒有留下一絲一毫。
就算有一絲生機，也隻會被枯槁釘在棺材裡，永生永世不能掙脫受著黑暗折磨。
鏗鏘音色擲地有聲，響徹一片雪白的實驗室。
沉默隨之流淌。
“以後我們還是兩個人好好的活著，不要再提其他人了，好嗎？”
女子把聲音放得輕柔，極力模仿其他人的影子，試圖倚靠上前。
吧嗒。她身子落了個空。
莫老從遙遠到模糊的回憶驚醒，轉身，隻指向已經摔碎一地、沒法再用的紫色液體。
“這次是你的問題。你既然不願意告訴我什麼是‘關鍵藥劑’，那就多製造點防止意外。”
“會議成功的話，我就能消滅所有鬼族。”莫老很快把今晚的“失誤”瞥開，已經能想象自己拿出真正藥劑讓其他人後悔不已一一道歉的模樣。
他俊朗麵容恢複沉靜，不再多留直接往外離開，低低自語。
“我是為了全人類。”
“我這次要和你一起去會議，要和你站在一起上台演示——”
差點踉蹌沒站穩的女子對著背影連連高呼，又緊接著喊道，“叫我的名字。我去取藥劑，你連名字都沒叫過我一聲。”
隨著腳步聲走遠，空蕩蕩雪白房間裡傳來男子冷淡聲音。
“風婭霜。”
黑發披散的風婭霜揚起嘴角，為這聲稱呼歡喜。
風婭霜。風壓霜雪。身為“風”的她會永遠將“雪”壓在深深地下。
不管怎麼樣，現在是她陪在身邊。那個人估計早就成為一堆枯骨，拿什麼和她比？
風婭霜從後門繞出實驗室，在黑黝黝天色中往外踏去。
今夜暮色暗沉，整個瑪瑙翠最為明亮的就是熱鬨非凡的街道，往外是被夜幕籠罩的黑。
長長的風吹起。外山枝葉搖晃中，好似將遠處喧囂都遙遙刮來幾許。
“吸血鬼就是麻煩，轉化也麻煩。”風婭霜在久久長生中習慣性自言自語，憐惜摸過眼尾紋痕。
“隻要這次成功，就能把他們都壓下。恢複青春。”
這次會議是他們早早就準備特意選定的，費了許多功夫就為最後這一博。
風婭霜白裙搖曳，在好似隻有自己一人的山林大跨步往前邁去。
她摘下白手套，露出烏黑指甲劃破手心，以血推開被圈為莫氏實驗基地的外山大門。
亮澄澄、清澈透光的一大罐液體混合一道道特意被調製的紫色呈現眼前。
“哈哈。”在麵前這絢爛場景中風婭霜不由笑起來。
每次看到這麼多、這麼多原本屬於那個人的東西，她心情都會變得愉悅。
她已經迫不及待要登上那個萬眾矚目的會議高台。
“哈哈哈、哎喲。”風婭霜一個站立不穩忽而踉蹌了下，暢快笑聲被打斷湧入山風嗆咳不斷。
夜晚的風在山林中長長揚起。
混色溶液被圍困許久的氣息也隨著長風蔓延，一縷縷擴散。
一隻柔軟雪白手臂抬起，緩緩按在被開啟的大門後。
絲絲縷縷暗紅在大片大片澄亮色澤裡悄無聲息流淌。白皙掌心倏然合攏握緊。
像是揉碎一個瑰麗夢境。
作者有話要說：早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