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姐姐,村裡來人咧。”
哐當推門聲活潑響起,全豔紅喚人聲音堵在喉嚨。
大門和窗戶光亮相映,明朝雪側顏也被耀上淡淡的金,她稍稍回頭揚眉示意,水洗秋眸帶出無聲詢問。
全豔紅磕巴,“你,的臉?”她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看錯左右麵。
半臉美半瑕疵中眾人往往會注意到毀容一側。如今破裂瓷器合攏、碎鏡重圓,讓全豔紅驚歎半天。
明朝雪笑了下,將卷起的草藥包拋過去,走向屋外,“祛疤的。送給全奶奶。”
當初分家被全家善待收留時,她就提前想好回報的這一天。
“哇!”全豔紅七手八腳接住草藥包,繞著轉好幾圈,好半天醒神一拍手,“有記者來找。”
屋外陽光暖暖落下一片片金黃,明朝雪邁出的一刻能清晰察覺清風拂麵,遠遠聲響映入耳中。
遠遠一群人正走來。
三位生麵孔被幾個閒暇村民遠遠圍觀。
“記者不都是來采訪第一名狀元嗎?”“上報?為什麼不選長得好的上報紙?我其實從小就喜歡讀書。”
安大寶仗著臉嫩,跳來跳去急急推薦自己。
前世明明沒有記者。就算要來,怎麼會去采訪醜娘?明明第一的該是同書爹啊。
“這地是什麼風氣,連一個小孩都隻看臉?”走在正中的老者氣勢洶洶,“你們村就是這樣教育的嗎。”
“不不不。”休假回家的全家大兒子認出人,簇擁周圍試圖解釋。可這段時間沒歸家他都鬨不清這個突然蹦出滿臉老成的孩子究竟是誰。
“我們村民風淳樸。至於這位小孩,隻是單純不喜歡我罷了。”風聲乘著音色飄蕩。
溪水岸旁的屋院前,明朝雪半束濃密長發披散間,露出洗淨草藥的無瑕容顏,在光亮裡見不到一縷疤痕。
安大寶囔囔聲噎住,眼睛瞪大。
兩側遠遠熙熙囔囔聲響都為之一頓。
“你?”忙忙趕來的佳欣欣昏頭昏腦盯了那完好臉頰半天。
她向來以自己姣好麵容自豪,也是壓過“原配”的一大信心。可麵前人的臉居然能恢複?一點疤痕都沒留下,清麗得要泛出光。
佳欣欣猛然後退一大步。
“你長得,和報紙上的人很像啊。”中氣十足的白發老者已經過了看外貌的心態,引他注意的是那雙澄澈到幾近透光的眼睛。
和那個滿目渾濁的小孩截然相反。
“要找報紙上的就是我。之前遇害受傷,如今隻是傷勢愈合。”明朝雪垂眼掃過凝固的安大寶,在全家大兒子感激目光中做了個請的手勢,“進來談吧。”
在寫完那篇語文作文後,她做好幾重準備。既然對方鄭重到親自上門,那她也敢往屋裡請。
大大方方敞開的屋子窗口大門洞開,填滿光亮。
外邊人能清晰看到裡麵,可偏偏聽不見究竟在談什麼。
安大寶試圖依仗年幼接近,又被全家大兒子攔在外頭,一晃眼隱隱看到桌麵上擺著的模糊報紙。
“我們下鄉采訪知青,隨便聊聊。說起來也是有趣,前幾天有一篇文章刊登在報社,發行很大、稿費又多,可惜匿名沒地方付。”
老者和明朝雪麵對麵就座,在聊過幾句後,手指點點桌麵熱賣報紙。
“稿費那麼多……應該是篇好文章。”明朝雪捧起清水自己喝。
能寫的都寫下,剩下各個世界不同差彆也匿名登報,她沒什麼旁的需要再說。
“很新奇又嚇人。”老者話尾一轉,目光一凝,“你高考作文很好。可惜有點離題,不然恭賀成績的煙花就要放在你們村。”
站在兩邊的記者也緊緊盯著明朝雪,這可是最能牽動人心的大事,對考生來說應該打擊巨大。
明朝雪很平靜,連被陽光照耀睫尾的光澤都不動,猶如一尊獻祭木雕。
她在選擇作文二的時刻就選定結局,這會還能冷靜從惋惜話語中抽出好消息,“看來我考上大學了。”
看不出什麼反應的記者挫敗。
重物落地聲響震碎對峙氛圍。
千羨歡根本沒從被阻攔的前門走,身量格外出眾的他一翻身越過後牆,乾脆落地時驚起草木一片,漆黑視線銳利而冷漠。
兩側記者條件反射摸兜。
明朝雪想都沒想直接潑出碗裡的水遮擋他們視線。
“千……”老者看清人揮揮手,讓眼睛被光晃亮的記者退下,“上次報紙的圖我就在猜人,果然在村裡。”他瞅瞅千羨歡又看過幫忙的明朝雪,“你們這是?”
千羨歡收起冷意,小心碰了碰明朝雪側臉確定無事又立在後方以護持態度站穩,身量高過對麵兩個記者。
“這是我正追求的伴侶,以後的成婚對象。”千羨歡手掌放在椅側。
他是聽說明家有事被圍起來、才直接抄了捷徑。
誰都能聽出話中維護之意,老者不拘小節嘖嘖讚了聲,“小姑娘動作很快啊。”
這明顯是突然出現的人都能配合得裡應外合的。
明朝雪看出兩人認識,再瞧過外頭時時刻刻監護的全家大兒子焦急神情,手指搭在報紙麵。
“你們帶了相機。采訪的最後一步就是拍照吧。”明朝雪示意公開談話的結束。
見麵隻是要一個態度的話,她已經全部表態。不如留出時間給這兩位需要再私下交流的人。
“好、對。”老者一愣點頭看了眼明朝雪,讓身邊記者準備,“你們兩個去拍,拍和上次一樣的構圖。”
哢嚓。
兩位記者熱鬨走在村裡,照片依舊在大會堂。得到消息的知青們興奮趕來情景重現,而其中明朝雪的臉不再光影各半。
正午光輝泄入,將眾人容顏照耀明亮。
記者團們來得轟轟烈烈,去得悄無聲息。
轎車駛離村外福德廟,車上老者閉著眼睛一言不發。
前麵坐著的兩個記者召集知青拍完照片才去接人,路上分析得頭頭是道。
“我看,文章背後可能是千少的主意。兩人在一起久了,小姑娘聽得多,高考靈光一閃就寫上。”
“一位守在村裡的孩子怎麼能寫出那種文章?”
他們早就做過調查,將明朝雪身世查得一清二楚。本來想幫忙的,結果看來看去卻沒地下手。
對方早就乾脆利落了結過往,果斷得讓人咂舌。
“您老讓我掙來這個采訪差事,還特意千裡迢迢走一趟。這小姑娘倒也沒辜負,好好栽培以後能不錯。”
“以後?白跟我那麼久。”後座閉目養神的老者慢慢開口。
“那女娃,你想想她眼睛,從頭到尾動就沒動過。我還以為是在和木頭打交道,但木頭是最好看穿,怎麼會讓人摸不出一點心思。”
車內聲音靜了靜。
前排兩位記者回想片刻,淺色眸子仿佛從記憶裡透出穿心透肺的一眼,讓人回憶得心驚。
“是是。她長得也很好,出息不會少。”
“長相……”老者遲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