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麼搞到最後他不僅沒能和明朝雪扯上關係,反而連安家人都不是?
安爺爺花白頭發顫抖,一手捏在拐杖,打擊過大的眼神一時恍惚一時惡狠吐不出話。
榮同書頓時感到事情超出掌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本該是關鍵的他竟然像個局外人,沒法插進新起的話頭。
“安奶奶去城裡接人的這段時間裡,突然多出一個男娃。我額頭的撞傷、是你導致的。抱來的男嬰,是路上撿拾的。”明朝雪慢慢勾勒最可能的過去。
“你一方麵是為了貪圖賠償金。另一方麵。”她眼睛一瞥,看向麵色青白交加安爺爺,“是為了給安家一個‘後代’。”
會堂嘩然震動不絕。
養了十幾年的獨生男娃不是自己家的、這件事在村中可比逼分家女回歸大的多。
“這件事足夠上報警察局。”明朝雪碰了碰臉頰,對冒冷汗安奶奶的低語。
“這麼大膽的事情,究竟是不是第一次做……當年,安奶奶你第一胎懷孕時安家很重視,重視到上了城裡的醫院。”
一些白發老人不由回憶過去,想起那個早早進城又早早離世、很是俊朗的安大。
安家格外看重男娃的“家風”是代代流傳的。
安家不知為何幾乎都是單傳子嗣艱難,安奶奶嫁過去後一段時間肚皮沒動靜沒少挨冷眼,等到懷孕露出圓滾滾肚子、則一舉大翻身備受嗬護。
安家那時逢人就說圓肚必是男娃。甚至在時局動蕩、安奶奶受驚時肯送人去城裡醫院。
一切都是為了圓滾男胎。
安奶奶也“不負眾望”,在亂糟糟局勢亂糟糟醫院裡,一舉抱回一個男嬰。
“我的父親。”明朝雪音色其實很好聽,在麥克風擴大下依舊清越,隻是在安奶奶耳中堪比魔鬼呢喃,“長得也和你們,不一樣。”
喧嘩會堂一靜。
誰都能看出安奶奶的扭曲驚懼表情,誰也聽出這番話裡蘊含的可懼深意。安爺爺頭暈目眩搖晃著站立不穩。
“不!”
安大寶高聲突兀響徹。
“我們都是安家的。你彆亂扯。”安大寶好歹是經過重生的人,從沒聽過什麼親子鑒定,一把抓住安奶奶手臂連聲強調,“警察隻是嚇人的。我們才不會被唬住。根本沒什麼警察會來。”
命運之子就是頑強。明朝雪輕飄飄視線一跳,位處高處輕易透過薄窗看到遠處。
她淺色眼睛裡沾染上一層遙遙紅藍亮光,“真是因為無知所以無畏。連警局都不怕麼?”
“對、對對對。”安奶奶哆嗦地如風中飄葉,手臂握疼讓她回神嘴硬,“他們都是安家的種,才不怕什麼警……”
——咯吱。
大門再度被推開聲響顯得格外刺耳,外側警鈴聲伴隨紅藍光亮響入敞開大門。
兩側人員破門而入時,光光是那身在村中沒有見過的製服就足以壓過全場,響起聲音都被無形放大。
“接到警報,有人涉嫌拐賣兒童。”
安大寶臉色唰地發白。
*
村裡的豬肉煮成濃濃厚湯,肉塊香醇翻滾,一人一碗分了下去。
熱烈議論融化在滾燙冒煙的湯水裡。
——安家一行人直接被車給拉進城裡咧。
城中。
“這是千羨歡的意思?”茶水冒著熱氣朦朧上揚,模糊明朝雪眉眼。
自己的預先準備不會這麼快驚動警方,除非有另一個人率心有靈犀同樣動作。
“是千、是有人提前報的警。”另一邊穿著製服的人含糊用詞。他是接特殊任務來的,本以為小姑娘好哄,沒料到第一句話就被掀開老底。
製服人員不多看煙火中難得容顏,端正推過一部厚實通訊機,“那位有急事一刻不能停要走,村裡我們會打招呼。這是有留給你的,代我們轉交。”
明朝雪視線落在桌麵,沒有動。
能引得這麼大陣仗的“急事”究竟有多急。是連打個招呼都沒時間,還是不知未來不敢留隻言片語。
“卡已經在裡麵放好,話費不用擔心。至於上學費用等事宜都將由上麵承擔。”製服人員在安靜中居然從對麵一個村裡小姑娘身上感到肅然,不由主動開口多說解釋。
“上麵承擔。”明朝雪輕聲品味複述最後四個字,笑了下。聽上去像是特殊軍屬的待遇。
“既然現在見麵也來不及。”她從衣裙懷中摸出一本包裹嚴實的薄薄冊子,
和老者記者談話的昨天,明朝雪就察覺將有變故,早將草藥本摘抄成冊準備交給千羨歡。無論好與不好,都是她現在唯一能送出的東西。可惜沒有最後一麵。
她注視對麵的人,將冊子同樣推上桌角,“可以的話,請將這個寄給他。”
“好、當然。應該可以。”製服人員頓覺皮骨都好似在那雙特殊顏色眼睛裡一覽無餘,磕巴一頓,說回被特意關照的案件,“涉嫌拐走人口的嫌疑人正要審查。您,嗯,有什麼需要我們提供的嗎。”
“謝謝。”明朝雪將通訊機好好收起,再抬起眼眸是平靜的淺淡,“我想申請親緣鑒定,兩次。”
警局。
明朝雪一邁入,就聽見隱隱約約的念叨聲不斷傳出。
“為什麼要拔我頭發?我絕對是她的弟弟。村尾的房子是我的,以後還要給我錢讓我上大學、供我娶媳婦……”
外表年幼的安大寶好端端坐在最前邊的小房間內,控製不住的嘀咕響了半天。他前世一直順風順水,不敢相信今生離開醜娘後竟一路敗落到這個地步。
聽到腳步的安大寶立刻欣喜轉頭起身,口中“娘”“姐”混合亂叫,“你是來接我的吧。”他激動腳步在來人冷淡表情中停下。
明朝雪抬起手,露出黑紙白字的鑒定報告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