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前默默無聞的妖破天荒震懾眾人出場，那濃烈腥味讓人不得不注視，彙集為視線聚焦點。
“朝雪。”鬼車家主一揮繡袍壓過眾人，第一次叫大女兒的名字，語中略帶滿意，準備為心愛小女兒洗白前先問一句，“你怎麼出來得這麼晚，在裡麵發生了什麼事？”
明朝雪五指摟住滴溜溜轉動的靈珠，血腥氣息鋪滿先打量四處遺憾沒有意中人的痕跡。
周圍明顯是都知道真相的人，她抬眸時縈繞灰霧般瞳孔寡淡，徐徐開口，“什麼都沒發生。”
四麵八方低低聲響頓起。
（2）
鬼車家主要洗白的言論頓住，方才的一丁點滿意也消散，眉梢擰起。
要是她老老實實說發生了什麼，還能夠用話語解釋。可這一副“什麼都沒發生”的說辭讓人根本沒法辯解。
“十妹妹。”相貌堂堂的大少大鵬臉上掛滿體貼神情，語氣安撫，“你可能還不知道，秘境投影全程。我們都看到妹妹把你留在犀牛群裡的一幕。”
“原來你們看到了啊。”
明朝雪不出意外地“哦”了聲，灰眸一轉，“既然有眼睛自己看了，為什麼還非要問我。你是想聽到什麼其他答案？”
大鵬話語一噎。
“當然是為了他們心愛的小公主辯解才拋出引頭問的。”
“朝雪看上去完全不放在心上。肯定是這種事情出現很多次，每次家人偏心小公主，她心灰意冷就連說都不想說了。”
小輩們難以抑製交頭接耳。
小公主一朝被戳破的真實性情實在是令他們難以接受，原來朝雪在家族中受到這麼多不公。
“之前偽裝得那麼好。我們還一直以為翼族至少嫡係是和睦能交流的，現在看來和其他族一樣嘛。”
小輩們聲音放得輕，可在場眾妖都是大能耳聰目明之輩，幾乎等於公眾輿論啪啪啪打自稱和睦翼族的臉。
金凰整張臉漲得通紅，淚珠如泉湧哀聲啜泣，“我當時是太害怕不敢回頭看。我不是故意的。姐姐你的陣法很厲害。我就知道你肯定能出秘境。”
“果然，現在你也好好的出來，什麼事都沒發生。”她說著笑顏如花初綻，像是為姐姐驕傲的好妹妹，左右探頭好奇張望。
“對了，你保護的那個小姑娘呢？我也想好好見見她送她禮物。”
這一副梨花帶雨的模樣很是嬌俏。
可在知道小姑娘就是靈珠的眾人眼裡就沒那麼動人了。
“她沒能和我一起出來，當然是死了。”明朝雪嘴角揚起笑了笑，玩笑般給出對方想要的答複。
“因為你為了不殺生不肯解決犀牛。她死在犀牛群裡。這個解釋你滿意嗎。”
小公主像被憑空揍了一拳臉上紅紅白白。
“咳，老夫來宣布秘境結果。”蛟族長老咳嗽了下打斷小公主哭腔，提高嗓音揚聲。
“這次秘境收獲第一的是翼族朝雪！她一人屠儘上千犀獸，掌握秘境靈珠。也是這次秘境最快關閉的原因。”
明朝雪抬起手臂。
一顆帶漩渦狀的珠子正一圈圈繞著轉動，靈氣十足。
驚歎注目彙集在明朝雪身上。她一身血色長裙在眾妖眼中唯有欣賞。能憑借無妖體奪得第一的實力足以讓他們欽佩。
“她原來這麼厲害，我發現朝雪長得其實很好看。”
“這麼短的時間就能看破秘境真身。喏，那個小公主被四個哥哥護著還什麼都沒有。先天凰體這麼不濟？”
秘境後照例是小輩們的聚會。
占據整片大山的聚會場內往常都是用來交流秘境心得。隻是這次時間實在太短，大家話題聊著聊著就放到第一的身上，不自覺張望過去。
明朝雪正獨自坐在一處小亭。
濃密長發稍稍濕潤垂在肩頭，一手正轉動靈珠俯瞰流水潺潺。血色長裙換為原本的素白，周身卻好似依舊縈繞血腥，遺世獨立讓躍躍欲試的眾人也不敢接近。
“聽說這靈珠正是朝雪救下的小姑娘幻化的。”
“靈珠掌控秘境，寶物肯定都被帶走啦。現在秘境裡全是妖獸橫行隻能當武力試煉闖。哈哈，小公主可是直接跑了錯過天大機緣。”
金凰坐在正中亭院，可周圍不再有一大群捧著她的眾妖，隻有四個哥哥。
從前密友離得遠遠的、四麵八方好似有一道道狐疑視線時不時掃過，耳邊全是對姐姐的誇讚。
她反而成了被嫌棄的那一個。
“嗚嗚。”金凰眼淚噠噠噠落在地麵，“我真的不是故意的，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對待我？”
四個哥哥長達兩百多年疼愛妹妹的心沒那麼容易變動。他們也隻從旁人口中聽到秘境事情，見妹妹哭成淚人習慣性心疼取出寶物哄著。
“我也有寶物，有很多寶物，我想和姐姐換那個秘境的靈珠。”小公主淚眼婆娑抽抽搭搭，本能想得到姐姐的東西。
“靈珠是小姑娘變的。我在秘境裡因為一時害怕錯過小姑娘，我想和她認真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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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朝雪指尖轉動靈珠，帶它見識遠山闊水，正思索秘境中見到的人影，就聽身後幾道腳步聲逐漸接近。
“十妹妹。”頗有些躊躇喚聲響起。
明朝雪回眸，縈繞灰霧眼眸意料之中見到四個哥哥。這還是他們第一次整整齊齊來找自己，如果在前世，簡直是美夢成真。
今生也是用來斬斷因果的好用處。
“恭喜你得到秘境第一。”俊秀的八少先說好話，對上妹妹平波無瀾目光眉頭皺了皺。
他忽然覺得這視線實在是刺眼冷漠，冷得像是在麵對陌生人，而不是嫡親哥哥。
“我直說了，你把靈珠讓給妹妹。我們可以送你一堆寶物交換。”九少比翼鳥話語乾脆，“小公主又不是故意的。你也好好出來了就彆太小心眼。”
大剌剌聲音讓本就是眾妖矚目的地方更聚攏視線。
“寶物交換……”明朝雪摩挲正往自己掌心躲的靈珠，不帶感情笑了下，也乾脆拒絕，“我不。你們也彆太異想天開。這是涵蓋整個秘境的寶物，你們身上的東西加起來再翻倍都不夠。”
直白的挑破讓比翼鳥臉上掛不住。
更讓他受不了的是周遭明目張膽的議論。
“用身上東西換秘境靈珠？他們想的也太便宜，這是明搶啊。”
“他們自己在秘境裡一無所獲，什麼都沒得到就自以為秘境沒什麼寶物？翼族的人不會這麼沒見識啊。”
七少遠飛聽得冷麵更冷。他們的確應該知道這顆秘境靈珠的珍貴，可他們是為了小公主的歉意而來，潛意識裡就覺得這個十妹妹不該拒絕。
六少尚付俊朗臉龐嚴肅，循循教導，“不是我們當哥哥的對你不好。你平時性子也太冷淡，沒有像小公主一樣主動找我們，你的性子要改改才對。
“妹妹還小，你是當姐姐的要讓著點她。”
這句話在前世她聽得已經有點膩了。
“妹妹？”明朝雪緩緩握住手中靈珠，指尖一劃。一個秘境中的片段被投影出現。
畫麵中正是小公主金凰引犀牛群害得明朝雪和一個小姑娘被包圍，然後金凰獨自逃走，遇到哥哥時滿臉天真無邪指著反方向說要去尋找寶物。
隻言片語都沒提到正被圍困的姐姐。
在宴會上的小輩首次看到投影片段，活生生的畫麵出現在眼前引起片片嘩然。
“不殺生？擁有先天體質的妖族不殺生？”
“真可怕，以前我是不是也被金凰不動聲色害過？她扯謊的表情變都不變。”
四個參加秘境的哥哥也是第一次看到投影，兩兩相照映之下六少嚴肅表情差點維持不住。
真實圖像衝擊永遠比口述來的大。畫麵中他們一心維護小公主的嘴臉和同時刻身處險境的十妹妹對比，讓他們自己看著都覺得自己愚蠢。
尤其是四人發現他們投影中的表情和此刻一模一樣，都是在為小公主出頭。
“至於我的性格冷淡。”明朝雪後退一步，指尖泛起一陣陣緋紅光亮，陣法轉動蔓延進溪水。
一行行溪流徐徐上升，逐漸組成一隻隻箭羽。
“我自小被送到大山邊緣，永遠遊離家庭之外。我曾用心討你們的喜歡，我曾山上取花下海撈魚，試圖笑得好看送出一切。”
明朝雪語調平穩不含什麼感情說起過去。
她自幼的確曾覺得家人不親近自己是自己不討喜的錯，隻是一次次改變換來的是更冷淡的對待。
“我的花被毀魚被砸，我越是親近活潑得到的冷遇越多。”
六少七少神情凝固。
九少摸著空落落脖頸，想起被毀掉的心愛瓔珞，再憶起曾經的“惡作劇”緊了緊牙關。
遠處的小公主察覺到不對勁，小步小步奔跑了過來想插話。
“沙漠裡開不出牡丹，不是梧桐樹引不來鳳凰。”
明朝雪手指勾勒陣法，忽而一笑詢問，“我是你們的誰？”
“……妹妹？”六少尚付遲疑答出這個本該理所當然的問題。
“你們眼中的妹妹是什麼？小公主？不對，是天生凰體、是家族更進一步的契機。妖體才是你們的妹妹。我不是。”
一縷縷冰水被凝固聚集，銳利箭頭透出鋒芒，磅礴水箭蜂擁席卷漫天遍野。靈珠泛出陣陣威懾。
剛剛跑到亭院的小公主一抬頭就是連天長箭，驚得雙腿一軟本能靠在哥哥們身上，竟然感到哥哥們略帶抗拒的僵硬身軀。
“既然你們從沒把我當成妹妹。”
明朝雪渾濁瞳孔的灰霧在這瞬間散去，淺眸勾勒出半空中飄蕩的因果線。
“我也不需要所謂的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