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樂定定地看了莫知青一會兒後,忽然抬起沾了些石屑的手,搓了搓軟玉般的小耳朵,“莫知青,是你在說話嗎?”
看著人模人樣的,咋一開口就這麼猛呢?
莫知青抬手推了推眼鏡,含笑道,“我說得不夠清楚嗎?”
“很清楚,”肖樂點頭,“你乾活兒猛不猛我不知道,可你這話說得讓我不得不認為,你很猛。”
“是嗎?”
莫知青彎下腰,雙手抬起石板,肖樂也跟過去將石板抬起。
他的力氣大,是抽到了大力,可莫知青這把力氣,卻是自身就有的,雖然比不上肖樂這一身外掛,可也能甩平常人好幾丈遠。
“莫知青,你是從哪裡過來的?”
“蘇城,”莫知青輕聲回著,“我們那漁民居多,很少有能瞧見這麼一大片山和田地。”
“那你是不是天天都能吃魚了?”
“是。”
莫知青眼眸閃過笑意,看著滿臉讒樣兒的肖樂,“你愛吃魚?”
“愛吃,”肖樂點頭,“紅燒,清蒸,都喜歡。”
“我做魚的手藝還不錯,”莫知青將石板推進砌邊上,肖樂也跟著鬆開手,石板便順利落了下去,旁人立馬扶住開始砌石牆,“得空,我做給你吃。”
“那我就賺大發了,”肖樂咧嘴一笑,“你不能騙我。”
“我不會騙你的。”
和莫知青乾活並不會覺得枯燥,因為莫知青很會聊天,他會在和肖樂說話的時候,順著肖樂感興趣的地方聊過去。
肖樂說得起勁兒,莫知青也能通過這些更加了解麵前這個小同誌。
中午下工肖爹與肖樂往家走時,肖爹特意看了看肖樂的肩膀,發現並沒有出血後,才放下心,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早上我還擔心,你又和肖鳴拚著乾活兒呢,後來看見你和莫知青一塊兒乾活兒,我心裡就踏實多了。”
“爸,您可彆小看莫知青,”肖樂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胳膊,對肖爹眨眼道,“莫知青這有塊子肉!結實得很呢!”
“他穿著長衣你咋看見的?”
“他一用力,”肖樂比劃了一下,“那塊子肉就鼓起來了!饞得我啊不,羨慕得我啊....”
差點就說了實話。
肖樂有些懊惱地咬住了唇。
“羨慕他乾啥啊,”肖爹安撫著他,“你早晚都會有的,隻要你好好上工,你瞧瞧,這一上午,你就有四工分了。”
“是啊,”肖樂得意洋洋地背著小手,“也不知道大嫂今兒上午賺了多少工分。”
看著他嘚瑟的樣兒,肖爹又高興又無奈。
不過還是兒媳婦的辦法好,可算是把這小子拴在家裡了。
“大嫂,我得了四工分,你呢?”
一回家,他便跑進灶房,衝做飯的魏美華問道。
“我三工分。”
魏美華話音剛落,肖樂便哈哈大笑。
洗青菜的肖媽冷不定地開口,“你大嫂提前回來做飯,要不然能是三工分?”
肖樂的笑聲戛然而止,臉也忽然燒了起來,他在灶房門口磨蹭了幾下後,進屋坐在灶火門前,“我幫你們燒灶火。”
英英跑到他身旁,時不時給他遞柴火,她特彆喜歡幫忙遞東西。
吃過飯後,一家人睡了半個小時左右,便去上工了。
下午的太陽更大,所以乾一會兒活兒,大家就會坐下歇一歇,不然中了暑氣,傷了身體可劃不著。
肖樂在這方麵,最會找地方,他帶著莫知青來到糧倉後房大榕樹上邊的土坎上坐下,這身後有幾棵大樹,風一吹,樹葉便嘩嘩響,還有幾片葉子順著風落在他們的肩頭上。
“這裡的風最舒服了,”肖樂雙手撐在身後的地麵上,神情愜意地感受著微暖的夏風。
莫知青側頭看他,“肩膀上的傷好了?”
“結疤了,”肖樂衝他笑道,“裡麵在長新皮,所以有些癢。”
“不能撓,”莫知青提醒著,“睡覺的時候最容易抓了。”
“我睡覺的時候老實得很,”肖樂齜了齜自己的小白牙,“莫知青,我聽說知青所有些擠,你和李知青住在堂屋裡了?”
“堂屋本來就可以住人,”莫知青看著不遠處紮堆說話的村民,以及旁邊蹦蹦跳跳的孩子們,“而且天越來越熱,睡堂屋還涼快一些。”
“也是,”肖樂抿了抿唇,將手收了回來,放在身前,“我家的床是單人睡的,不然你就不用擠在知青所了。”
“和你擠?”
莫知青失笑,“我們總共才見三次麵,你就想邀我去你房裡睡?”
“我與你一見如故,”肖樂一本正經地看著他,“我一個朋友都沒有,你算是我第一個朋友。”
“那趙建林呢?”
莫知青這話讓肖樂嚇一跳。
“啥、啥趙建林?”
“我聽人說,你與村裡的趙建林同誌時常在一起玩兒,甚至連上工都不來了。”
“誰說的?亂說,”肖樂一本正經地搖頭,“我與他就是普通認識的關係,而且我如今就愛上工,誰也攔不住我這顆想要勞動的心!”
莫知青推了推眼鏡,“勞動最光榮。”
“對,勞動最光榮,我愛勞動,我為勞動而生!”肖樂越說越激動,最後直接起身,往糧倉那邊而去,“我要去勞動了!”
這聲音極大,原本還歇著的肖鳴聞言也跟著起身,“乾活兒了乾活兒了。”
於是莫知青便見大夥兒都沒歇息,開始站在原來的位置乾屬於自己的活兒了。
他微微揚眉,看著站在石板旁邊,衝自己猛招手的肖樂,起身走了過去。
“他二嬸兒,聽說肖樂去糧倉那邊上工了?”
這邊打理荒地的肖媽,正和魏美華說著話呢,便聽一道熟悉的聲音傳來。
她微微皺眉,有些不想打理對方,可一想到平日裡對方擠兌自己的場景,她又忍不住抬頭看過去。
隻見她笑道,“哎喲,還真彆說,這孩子以往不想去上工,那天去了一次賺了十工分後,哎喲,那是攔都攔不住,他就要去上工!他三嬸兒啊,你家肖康去鎮上好幾天了吧?還沒回來呢?”
肖三嬸扯了扯嘴角,她小兒子隻比肖樂小一歲,雖然也混賬,但也就是貪玩了一些,沒有肖樂那麼多臭毛病,本來她還能在這件事兒上損二嫂兩句,現在一聽肖樂忽然上進了,她這心裡便不是味兒了。
這不,今兒正好也在荒山這邊乾活,瞧見肖媽,便忍不住問了一句。
“那小子哪有肖樂聽話啊,”肖三嬸都不知道自己臉上的笑比哭還難看幾分,偏偏肖媽就愛看她這皮笑肉不笑的模樣。
“哎喲,這話說得,”肖媽擺了擺手,“肖樂那小子有多混,你又不是不知道?以前你不是常說,肖康雖然比肖樂小一歲,可卻像是比他大幾歲一樣,有些事兒心裡有數得很,不想我們家肖樂,嘖。”
肖媽搖頭,語氣陰陽怪氣至極。
聽得不遠處的幾人都側頭過來看了她們好幾眼。
魏美華垂頭乾自己的活兒,沒有參與一句話。
畢竟婆婆和三嬸從嫁到肖家開始,就非常不和,這是肖家人都知道的事兒。
“二嫂,我也沒彆的意思,”肖三嬸忍著氣,深吸了口氣緩解了一下心中的鬱氣後,厚著臉皮低聲問道,“我就想打聽打聽,肖樂...咋忽然這麼聽話呢?”
要是能學到經驗,也能把自家肖康收拾得服服帖帖的。
“不瞞你說啊,”肖媽一本正經地回著,“咱們肖樂忽然就長大了,我想讓他調皮,他都不願意了,這可咋整?真是喜人得很喲。”
這話差點把肖三嬸氣吐了血,她狠狠地跺了兩腳後,便氣衝衝地回到了自己乾活兒的地方。
她那大兒媳婦見此,低聲道,“媽,您和二伯娘置這個氣做什麼?”
肖三嬸的大兒媳婦是她娘家村子過來的,二人也十分親近,她磨了磨牙,“以前那一次不是我占上風?現在肖樂不過是去上了兩天工,就一臉不得了的樣子,等著吧,我看那小子能安分幾天!”
而這邊的肖媽得意得很,她笑眯眯地對魏美華說,“看見你三嬸那臉色沒?都氣得發青了!”
“以往她沒少氣您。”
魏美華說了句實話。
說起二人的主要矛盾,並不是肖媽剛嫁進肖家那幾年,而是後來肖大哥生重病的時候,肖媽和肖爹向老人借錢去治病,原本老人都答應借他五塊錢了。
可下午肖爹去拿錢的時候,便被告知不借了。
肖媽後來才知道,是肖三嬸聽說他們借錢後,趕忙去勸老人彆花那冤枉錢,什麼孩子重病成那個樣子,救不回來了,何必費那個錢。
當時肖大哥確實病得很嚴重,不然也不會往縣醫院送。
“等著吧,我們家的孩子一定比她家的孩子有出息。”
其實肖大哥已經為肖媽扳回了一局,因為肖大哥比三嬸的大兒子有出息,可又在小兒子這裡輸了一局。
這些年來,二人沒少針鋒相對。
前一秒還笑嗬嗬地說著話,下一秒就各自冷著臉指桑罵槐。
傍晚拖著略疲憊的身體回家時,肖樂便聽肖媽在那笑嗬嗬地說起自己把肖三嬸氣得臉色發青的事兒。
肖樂直接鼓掌,大聲道,“媽威武!乾得漂亮!”
要說原主把主意打在英英頭上,其中還有肖三嬸的手筆,她也不是直接讓原主怎麼著,但言語上有引導性。
英英出事後,肖三嬸也心生懼怕與愧疚,後麵那幾年倒沒和肖媽對著乾了。
“所以你一定要給媽爭氣!咱們好好上工,可彆半路上撂挑子!”
肖媽趁機教導。
“我可是和大嫂打了賭的,”肖樂癟嘴,“我能不去上工嗎?再說了,就肖康能和我比?”
“長得沒我好吧?”
肖樂指了指自己的臉。
“也沒我個子高吧?”
肖樂又比劃了一下肖康的身高,大約到他的肩膀,肖康長得隨肖三叔,個兒不是很高。
“怎麼說話的,”到底是自己的親侄兒,肖爹感覺這在內涵自己親弟弟後,立馬皺眉。
“瞧瞧,你們瞧瞧,”肖媽冷笑一聲,衝魏美華等人道,“看看你們爸,咱們要是說了肖家人一點不好,他立馬不高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