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說起這個事兒,肖母就沒什麼食欲了,她放下筷子,“還不是薛四郎,又動手打他娘子,你們王嬸去勸,還被薛四郎給了幾拳,她看那薛四娘子被打狠了,也怕出事,就趕忙去了薛家老宅那邊。”
“想著薛四郎的娘出麵勸勸,可誰知,人家說又不是沒有被丈夫打死的女人!”
肖母說到這,頓時覺得心中滿是氣,“把你們王嬸氣壞了,好在她回家,得知薛四娘子把兩個姑娘接了回去,她兒媳婦又說看樣子還能抱起小的那個,應該是沒大傷,這才放了心。”
這話說完,連肖父都頓住了。
肖二哥當下皺起劍眉,“那薛四郎太混賬了!”
“確實混賬,”肖母點頭,想到薛四娘子也是薛四郎硬要娶回去的,這倒是和自己的兒媳婦差不多,她抿了抿唇,看了眼垂著頭的肖二嫂,“咱們家可不能出那樣的混賬人,你們兩個都給我聽進去沒?”
肖二哥和肖樂對視一眼,紛紛一笑。
“娘,我們不是那種人。”
“就是,”肖樂抬手戳了戳自己白皙的臉頰,“我要是那什麼了,我絕對好好對他。”
“不知羞,”肖父樂了。
肖二哥也笑了。
肖樂清咳一聲,吃了飯就去打冷水洗澡了。
這天用冷水洗澡也不會覺得涼,還能省柴火。
收拾碗筷的是肖二哥和肖二嫂。
“你怕老三啊?”
就在碗筷快收拾好的時候,肖二哥忽然問道。
肖二嫂渾身一顫,彆過頭,“你信我嗎?”
“這是什麼話?”
肖二哥頓時覺得不對,他上前欲握住肖二嫂的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兒?”
“二哥?二哥!”
就在這個時候,院子裡傳來肖樂的聲音。
肖二嫂咬了咬紅唇,背過身,“叫你呢。”
肖二哥見她不願意說,便轉身出了灶房,她不說,老三總得交代清楚!
“二哥,”見肖二哥臉色有些不善,肖樂上前將他拉到柴房那邊,“我有個事兒要向二嫂解釋,可我這也不方便,正好你回來了,你幫弟弟向二嫂解釋解釋行嗎?”
“什麼事?”
肖二哥眸色微沉地看著他。
肖二嫂都抬眼看了過來。
這下原本就有些紅臉的肖樂,忽然起身,“我吃好了,今兒我和王五他們約好要上山,先走了。”
說完肖樂便快步出了堂屋門。
“不對勁兒。”
肖二哥眯起眼。
“是不是有心事啊?”
肖二嫂說的比較委婉一點。
“這哪是有心事啊,”肖父樂嗬嗬地看向肖母,“這分明是有了心上人嘛。”
“老二,”肖母眉開眼笑地看向肖二哥,“等他回來,你套套話,甭管是誰家姑娘,先問問是不是有了心上人。”
“欸,”肖二哥應下,順手給肖二嫂夾了菜,惹得肖二嫂趕緊在飯桌下踢了他一下。
肖樂和王五幾人上山的小路,就要經過薛四郎家門外那條路,也就是王嬸家邊上,肖樂抬頭看向薛四郎家,院門開著,這麼遠也聽不見什麼動靜。
“看什麼呢?”
王五見他站在原地,便讓其餘人先走,過來問道。
“沒什麼,”肖樂揚起笑,一邊跟著王五走,一邊打聽起那男人,“今早我在上遊挑水的時候,瞧見了一個人,他臉上有這麼長一道傷痕。”
肖樂在自己眼睛和鼻子邊上比劃了一下,“這麼長。”
“沒見過,”王五皺眉,“多大年紀?”
“和你差不多吧,”肖樂看著王五,王五長得也高大,隻是有些憨頭憨腦的,他今年二十六,成親八年,孩子都有三個了。
一想到那男人眼裡的幽光,肖樂又道,“又好像比你大一些。”
“臉上帶疤,還比我大,”王五摸了摸下巴,“我印象中沒這個人,他和你說話了嗎?”
“說了,”肖樂指了指薛四郎家,“問了這。”
“那可能是薛四郎認識的,”王五頓時沒了興趣,“他認識的那些人,就是斷了條胳膊,我也不覺得驚奇了。”
肖樂一笑,又回頭看了眼薛四郎家後,這才一同走進了山腳。
而此時薛四郎家,薛四娘子正對著男人大哭不已。
大丫和小丫見她哭,也跟著哭。
男人垂眸看向那兩小姑娘,大丫小丫立馬躲在了薛四娘子身後。
“彆怕彆怕,”薛四娘子趕忙擦乾淚,拉著大丫小丫,讓她們叫人,“這是舅舅,你們的親舅舅啊。”
“大哥!”薛四娘子想到因病去世的爹,眼框又是一酸,淚珠不斷地落下,“你、你怎麼才回來啊!”
莫丞上前,一把將薛四娘子拉了起來,“那次走鏢,我們遇見了山匪,為了護住雇主,重傷之下,我將山匪引走,卻不想搏鬥之際滑落至山穀,好在有一棵鬆柏在山間,不然我還真成了孤魂野鬼。”
雖然莫丞說得很平靜,可薛四娘子卻忍不住發起抖來,她看著莫丞麵上那道疤,“你那時候受了重傷,掉入山穀,無疑是死路一條!所以山匪才沒追下山穀。”
“沒錯,”莫丞的目光在兩個孩子身上一掃而過,“山匪眾多,我出事前,鏢局去的人已經死了三人,我想你們之所以收到我的死訊,也是鏢局後麵傳來的消息吧。”
“是,”薛四娘子點頭,“可他們隻傳書說你....卻並沒說明緣由。”
就在這時,屋裡傳來重物跌落的聲音,薛四娘子連忙起身,跑進房間,便見薛四郎東倒西歪地在床下。
他睜著眼,惡狠狠地看著門口的薛四娘。
“你給我做了什麼?!”
聽見他的聲音,大丫小丫直接跑進了灶房。
莫丞見此來到房門處,越過薛四娘子,邁著微沉的步伐來到薛四郎的麵前。
他冷冷地俯視著薛四郎,如看一死物。
“你是誰?奸夫!奸夫!”
薛四郎猛地大叫。
“住嘴!住嘴!”
薛四娘子左右看了看,找到那罐酒,直接抱起準備灌他,可沒想到莫丞一腳踢在薛四郎的後腦處!
“你也配得上我妹妹。”
聽著莫丞這話,薛四娘子手裡的酒罐直接落在地上,她死死地捂住嘴,哽咽不已。
山中。
王五等人把捆好的柴火堆在一處後,便兩人一組圍成一個大圈往更深的地方走去。
肖樂跟著王五。
“就在這附近,”王五吸了口氣,“有糞味。”
“山豬可不好打。”
肖樂道。
“是不好打,可咱們今兒人多,”王五笑道,“我就不信拿不住它!”
他已經圍剿這山豬好幾次了,前幾次沒下定決心,來的人都不多,今兒他是寧願少分點肉,也要把山豬給弄到手!
眼瞅著地裡的莊稼就可以收了,山豬最愛在這個時候下山糟蹋糧食,要是能提前下手,能少一條是一條。
天黑了,肖樂還沒回家,肖家人不放心,所以肖二哥往後山這邊走。
路上,碰見了一個陌生男人。
肖二哥側目,那人目不斜視從他麵前走過。
等人遠去後,肖二哥皺起眉頭,看向亮著光的薛王兩家。
剛才那人身上帶著肅殺之氣,一看就是經曆過血戰的,肖二哥想到薛四郎和肖樂之間的梁子,當下眉頭便皺得緊緊的。
要是這人衝著老三來,那可不好辦。
肖二哥趕緊往後山走,剛到山腳下,便見山坡上有火光,他揚聲喊道,“王五!老三!”
“在呢!哥!我們打了野豬!”
雖然是小野豬。
肖樂的聲音充滿了快樂。
肖二哥也鬆了口氣。
人沒事就好。
他在山腳下等著,見到肖樂時,忍不住撲哧一笑,指著肖樂的小花臉問道,“你怎麼這麼狼狽?”
“我算好的了,”肖樂指了指王五,“瞧瞧他,褲子都快沒了。”
王五一臉尷尬地提著褲子,“我咋知道這山豬還咬褲子呢。”
小山豬是送到王五家裡宰殺的,因為肉不多,索性就在王五家吃了一頓,其實味道真不好,腥臊得很。
肖樂吃了些素菜,肖二哥吃了幾片也不再吃了。
他是吃了飯過來的。
回家的路上,肖二哥說起在薛家下小路遇見的男人,“不是普通人。”
“是不是個子很高?”
肖樂雙眼一亮,伸手比劃了一下。
肖二哥點頭,“你認識啊?”
“早上見過,”肖樂勾起唇,“就是不知道叫什麼,家住何處。”
聽出肖樂語氣中的不對勁兒,肖二哥提醒著,“他很可能是薛四郎的朋友。”
“二哥,不是我貶低薛四郎,”肖樂踢了踢腳下的石子兒,聽著石子兒落在草叢間的聲音後彎了彎眉眼,“就他那德性,還真不能交到這麼厲害的朋友。”
“可我瞧見他就是從薛家那邊下來的。”
“放心二哥,我心裡有數,真要是衝著我來的,”肖樂的手指輕碰了一下唇,“我也會拿下他。”
那人,太對自己胃口了。
“爹流血了。”
大丫指了指床上的薛四郎。
“沒事兒,”薛四娘子剛把小女兒哄睡著,這會兒抱著大丫親了親,“舅舅幫我們母女三人出了口惡氣,以後啊,他再也不敢打我們了。”
“真的嗎?”
大丫露出笑顏。
“真的。”
薛四娘子又親了親她,等大丫也睡著後,薛四娘子從身上拿出那張一百兩的銀票。
除了這個,她身上還有十幾兩的碎銀,全是莫丞給的。
當年,鏢局給了五十兩銀子,可被小人貪了,莫家隻得到莫丞的死訊,卻沒得到那應得的銀子。
如今莫丞回來,先去收拾了後娘一家,再過來看她,本想帶著她們去鎮上安居。
可薛四娘子得知薛四郎這輩子都隻能癱在床上後,忽然不想離開了。
“讓他活著,才是對他最大的折磨。”
薛四娘子把銀票和銀子收好後,這才和女兒們一起睡覺。
這是她這些年來,睡得最安穩的一個覺。
肖母生辰的前一天,村裡傳了兩件事。
第一,薛四郎醉酒把腦袋摔了,現在半死不活地躺在床上,可薛家老宅那邊沒一個人過來瞧,薛四娘子眼睛都哭腫了。
想想也是,這和守活寡有什麼區彆?
第二件,則是有外來戶搬進來他們村。
那人姓莫,叫莫丞,是薛四娘子的親大哥,他來村裡也不住妹妹那,而是買了村裡一青磚大瓦房,這瓦房的主人搬到縣城去了,屋子空了兩年多,總算有了主人。
“有銀子買瓦房,怎麼不拿銀子救他妹夫啊?”
肖樂聽見有人說這麼問。
“老薛家的人都不管,這失蹤許久才回來的大舅子會管?而且這些年薛四郎是怎麼待他娘子的,救他?沒落井下石就不錯了。”
這嬸子說得倒是公正。
“再說了,鎮上的大夫都來看了,治不好,這花再多的銀子也白搭,這還有兩個孩子要養活呢,總得顧著孩子吧?”
幾人越說越起勁兒。
肖樂扛著鋤頭從旁路過,順帶向幾位嬸子打了招呼。
等他回到家中時,肖二嫂正在堂屋裡做衣服,肖二哥拿了幾匹布回來,肖樂設計了圖樣,肖二嫂正在做第一套準備賣出去的成衣。
三人這番折騰,肖父肖母自然是知道一點點的,他們也沒過多的管,畢竟是賺銀子的好事兒。
再說這些日子地裡也忙得過來,所以即便肖二嫂白天做衣服,肖母也沒說過一句。
“三叔,你看看這,”見他回來,肖二嫂連忙起身,指著領口的位置,“這花紋是不是卡脖子啊?”
“二哥,你去抓雞。”
肖樂說。
肖二哥仔細想想,認為肖大姐是在婆家那邊累恨了身子,得補補,於是也沒再問其它,抓了家裡養得最久老母雞,等肖樂拿來裝有清水的碗,以及提著燒開的水來後。
兄弟二人,一個抹雞脖子,一個接雞血不斷攪拌。
等雞不再掙紮後,肖二哥便一手提著雞,一手提著裝有開水的木桶去院門外側邊樹下燙雞去了。
這殺雞後的味道特彆大,在院子裡有些難聞,家裡宰雞一直都是在院門側邊的樹下。
“二哥,好看的雞毛留幾根。”
肖樂端著雞血一邊往灶房裡走,一邊扯著喉嚨說道。
“知道了!”
院子外傳來肖二哥的聲音。
而在肖樂踏進灶房門時,肖二嫂的眼眶微紅,正拉著肖大姐的手低聲說著什麼,肖大姐臉色蒼白,聽見腳步聲後,頓時埋下頭。
肖二嫂也不再說話,灶台邊上忙活的肖母難得沒有那麼多話,一直在忙自己的事兒。
至於肖父,一大早就去弄房草,準備把屋頂翻蓋一遍。
“娘,雞血在這。”
肖樂放下碗,便出去幫著弄雞毛了。
早飯有一碗酸菜雞血,做得十分鮮嫩,開胃又美味。
肖母難得拿出白麵,烙了好幾個餅子,加上窩窩頭一塊兒吃,肖樂都有些撐了。
“娘,我們下地去了。”
肖二哥和肖父扛起鋤頭準備下地,翻蓋屋頂草的任務就交給了肖樂。
“早些回來啊。”
肖母揚聲道。
“大姐,二嫂,我這有些東西,你們幫我做行嗎?我給工錢。”
肖樂拿出昨兒買的材料,十分大氣地對她們說道。
“哎喲,你買這些做什麼?”
肖母聞言,湊過來拉開肖樂手裡的包袱一瞧,頓時皺起眉頭,“這得花多少銀子啊?”
“娘,它還能賺不少銀子呢,”肖樂笑眯眯地坐下,望著肖二嫂和肖大姐,“我已經做好了兩發簪,你們瞧瞧喜歡嗎?”
說著,便拿出兩個發簪遞過去。
沒什麼精神的肖大姐頓時被吸引了注意,肖二嫂更是掩嘴輕呼,“小叔,你的手也太巧了!”
“什麼?這是你做的?”
肖母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娘,您要試試嗎?”
肖樂細細地跟三人說了一番製作過程後,側頭問肖母。
“我這手粗糙得很,”肖母搖頭,“針都快拿不穩了,就不禍害這麼好的東西,你是怎麼做的?這麼好看的簪子,真是你做出來的?”
見她不信,肖樂現場做出了一個一模一樣的,這也讓剛才對細節還有些不明白肖大姐和肖二嫂記得更清楚了,二人著手開始忙碌。
肖樂將一臉震驚的肖母拉到院子裡,“娘,讓大姐和二嫂待著說說話,她現在需要一個傾訴的對象,雖然對您說了一些,可有些話,還是得和年紀差不多的人說才能得到相應的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