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不讓人發現自己的異狀,他佯裝撓後背偷偷掐了一把自己,把那湧上來的酸楚壓了下去。
“兔子皮收不?我家有兩張,都處理好了的,”黑皮青年這會兒說道。
“收,”肖承雲點頭。
看他們滿臉熱汗,一進村子就被圍住,說了小半天的話,特彆是肖樂,聲音都有些啞了。
所以莫丞便帶著他們去自己家歇息,喝點水,彆家拿東西過來他們就在莫丞家收。
“這狼被莫丞追了五天,最後還是沒逃過,”黑皮青年叫阿山,就住在莫丞家下方不遠處,一路過來時便順路回家拿了兔子皮,還把買好的東西放了回去。
“厲害啊,”肖承雲摸了摸那還有些溫熱的狼皮,“才剝下來?”
“是啊,這狼襲擊我們村子好幾次了,每一次都是在夜裡,莫丞把它抓住我們村都安了心。”
阿山滿眼佩服,肖樂坐在一旁喝著莫丞遞過來的水,聞言抬頭看向對方。
見肖樂看自己,莫丞一愣,接著起身進了小灶房。
就在肖樂疑惑的時候,莫丞走了出來,端來了一盆肉,拿來了兩碗筷。
“啊這?我們有乾糧的。”
肖承雲知道那是狼肉,說起來他們長這麼大,還沒吃過這玩意兒,不過聽說賣出去也挺值錢,這直接端來一盆,也太....
“吃吧,莫丞的一番心意,”阿山卻擺了擺手,讓他們不必拘謹。
肖樂吃了一塊肉,頓時雙眼一亮。
旁邊見到這一幕的莫丞嘴角微勾,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這小貨郎十分合自己眼緣。
而且方才打招呼的時候,小貨郎眼裡似乎有點淚?可當他仔細看時,卻沒再發現了。
不過對方偷偷瞟他的次數卻越來越多,莫丞大大方方地看著小貨郎,旁邊的阿山知道肖樂他們不懂手語,於是便以自己了解的情況,和肖承雲談狼皮的價。
其實關於狼皮,肖承雲是真沒想到會碰到,不過他在縣裡的時候,也打聽過狼皮或虎皮還有熊瞎子的皮的價錢。
這狼皮剛剝下來,還得再炮製,怎麼也得小半個月,而他們身上的銀錢全部加起來也不夠買這張狼皮的。
想到這,肖承雲嘴角一抽,看向肖樂,無聲地傳遞著貧窮的信息。
他們還得收彆的山貨,這樣就更不夠了。
“我們也沒想到運氣會這麼好,碰見狼皮,這銀子有些不夠,”肖樂大方地向阿山二人表示了他們的窘迫,“不過這狼皮還得炮製吧?”
“得,”在莫丞點頭後,阿山說道,“小半月得有,我們沒有大事兒一般不會出山,你們來收就是。”
“那我們先給一點定金,”肖樂掏出一兩碎銀遞給莫丞,“彆的貨郎來了,你可不能賣給他喲。”
莫丞伸出手接過那銀子,銀子上還有小貨郎的溫熱,他不自覺地握緊,給肖樂打了一個手勢。
“莫丞說不會的,我們有一說一,”阿山笑道。
很快便有村民拿著家裡的山貨或者是皮子過來了。
肖樂和肖承雲洗了臉和手,此時也清清爽爽地在院子裡開始收東西。
“我能拿山貨換簪子嗎?”
一青年有些不好意思地問肖樂。
“當然可以,”肖樂點頭,看了看他拿來的山貨,“我們這簪子是百香坊香木簪,味道好聞不說,模樣也好看,你這山貨還多了一些,要不再選一張手帕?”
青年看了看那香木簪,選了一男款的,聽到手帕,他紅著臉搖頭。
阿山在一旁笑道,“他家是契兄,用不著手帕,倒是這汗巾可以拿一條。”
契兄?
肖樂有些迷茫,倒是肖承雲在一旁低聲道,“就是男子和男子一塊兒生活。”
呀?
肖樂趕緊看村民對這青年的態度,發現他們打趣居多,並沒有排斥與厭惡,他開心起來,還送了青年一小盒糕點。
青年剛道謝接過手,便有一和莫丞差不多高大的男子從外進來,“阿平,你彆買些亂七八糟的。”
“青哥,啥叫亂七八糟的?阿平儘選些給你的,”一長臉村民打趣著。
青哥聞言也失笑,來到阿平麵前,掃了一眼他手裡拿的東西,當著大夥兒的麵,直接把那簪子給阿平用上了,“好看。”
阿平臉皮薄,拉著他離開了。
阿山一臉羨慕,“我啥時候能有個人在身旁陪著啊。”
“你就是太挑剔,”一老漢癟嘴,“就說我給你說的那人,乾活厲害,又是個敞亮人,你咋不樂意呢?”
肖樂他們的貨已經收完,此時也坐下來和大夥兒閒聊幾句。
阿山聞言臉都黑了,“我咋會樂意啊?他人不老實,我才不願意呢!”
肖樂正聽得入迷呢,胳膊就被人輕輕戳了一下。
他轉頭一看,莫丞指了指天,又指了指自家堂屋。
“快下雨了,”肖承雲也發現天有些黑,這會兒都是下午了,這麼回去,到不了下個村子不說,雨太大可能收來的貨都會出問題。
“莫丞說讓我們在他這裡住一晚,是這意思嗎?”
肖樂問。
莫丞點頭。
“那就打攪了,”肖承雲有些不好意思,想著還剩下幾盒糕點沒賣,便和肖樂商量,送給莫丞。
村民走後,院子裡就隻有阿山和肖樂他們。
阿山低聲抱怨著,“大滿叔老是給我相看些亂七八糟的人,我就是找契兄,也不要那些。”
莫丞抬手輕輕一搖。
阿山立馬高興了,“你懂我的意思就好。”
肖樂看著莫丞的手勢,摸了摸下巴。
等莫丞去收拾狼皮時,肖樂向阿山打聽著,“莫丞的手語是跟誰學的?”
“我們村裡有位老人,他的契兄天生就是個啞巴,所以出山特意找人學的,為的就是和契兄能交流,後來莫丞出事後,就是跟著他學的。”
阿山低聲說道,“可惜,兩位老人去年就雙雙去世了。”
“你們村裡的契兄很多?”
肖承雲岔開話題,自打三公公去世後,他就不喜歡談論這種悲傷的事兒。
“多,”阿山沒有避諱地告訴他們,“我們村子靠著大深山,你們瞧瞧,這望眼過去,就看不見山的儘頭,田地也貧瘠,換句話就是窮。”
“離大路近一點的,家裡多餘的菜果還能拿到鎮上去賣,我們這出去一趟,天不見亮出去,傍晚了才能回來,走得腿打顫,哪有人家願意把姑娘嫁進來?”
就是他們村裡的姑娘,若不是打小感情就深厚的青梅竹馬,大多數也嫁到了前麵幾個村子裡。
“誰不想自己的孩子能過好日子?”
阿山歎了一聲,“我們村有很多對契兄,老了以後,乾兒子就會幫著送上山,一輩子也挺好過,我嘛,打小就喜歡男娃,所以到了議親的年紀,我也在找合適的契兄。”
說著,他看向肖承雲。
肖承雲清咳一聲,“我成親了。”
阿山有些失望,又看向肖樂,肖樂咧嘴一笑,“我還小呢。”
“確實挺小的,”阿山點頭,他對肖樂倒也沒這個意思,隻是想問問山外麵有沒有合適自己的對象。
“我們那幾個村子沒有契兄,”肖樂剛說完,肖承雲就搖頭。
“那是你不知道,我們村有一對,不過早年前去世了,楊花村有兩對,鎮上也有幾對,年紀都有些大了。”
肖樂向阿山學了幾個簡單的手語,阿山打小和莫丞一塊兒長大,自然也懂很多手語,不然也不知道對方啥意思。
“你可真聰明!”
見肖樂幾下就能運用自然後,阿山讚道。
肖承雲的手在那扭來扭去,做完這個動作,上一個動作就忘記了,“還挺難。”
“我再教你一些。”
阿山興致來了,教了肖樂一個多時辰,大雨都下來了,莫丞燒了水,給他們泡了老茶。
當肖樂給莫丞比劃手語的時候,莫丞愣了一下,接著回了他一個。
二人很快無聲的交流起來,動作也越來越嫻熟快速,旁邊的肖承雲看得眼睛都花了。
便問阿山他們說了啥。
“小兄弟在好奇追狼的事兒,”阿山很高興,因為這還是第一次有山外的人,能用手語和莫丞溝通。
“你們下一次什麼時候來?”
“收狼皮就小半個月。”
肖承雲回道。
“那收了狼皮以後呢?”
阿山繼續追問,以前的貨郎一年才來一次,後來因為他們這太遠,買東西也不比前麵的村子,後麵人就不來了。
“我們會跑完縣周邊所有的鎮子和村子,然後再回頭跑,一整圈下來,可能得三個月。”
肖承雲說。
旁邊聽到這話的莫丞垂下眼眸。
肖樂把糕點拿出來給他們吃,“這是紅豆餡的,有些甜,這是糯瓜餡兒的,味道清香也沒那麼甜膩。”
“糯瓜還能做成糕點呢?”
阿山一下就被吸引了注意力。
“是啊,嘗嘗看。”
阿山吃了一塊糯瓜糕,又吃了一塊紅豆糕,“我喜歡紅豆的。”
“莫丞喜歡糯瓜的,”肖樂見莫丞默默地吃下了第三塊糯瓜糕後,笑道。
莫丞拿著糯瓜糕點頭。
和他高大的形象一點都不搭,卻十分接地氣。
晚飯還是那一盆肉,阿山也在這邊吃的,他還從家裡端來了一大碗青菜,“添個菜。”
阿山家裡除了他,還有三個兄弟,他是最小的那位,家裡全是光棍,老娘把心都操碎了。
雨一直沒停,反而有些加大,得知肖樂想洗澡,莫丞二話沒說燒了兩大鍋出來,人人都洗了。
肖樂他們帶著換洗衣服,洗了澡以後還把衣服洗了,然後晾在柴房裡。
肖承雲進屋睡覺了,阿山也回了家,堂屋裡就隻剩下肖樂和莫丞。
肖樂是個話多的,一個勁兒地用手語問莫丞打獵時的情況,若是出現了新的手勢,他不是很明白的時候,莫丞也會耐心地比劃著手解釋給他聽。
不知不覺,油燈又快滅了,肖樂這才回房睡覺。
而莫丞卻沒睡,他去灶房燒了一堆火,把二人的衣服給烤乾了後,這才回房睡覺。
今天很開心,非常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