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有貸款,我下一份工作怎麼辦,我和男朋友的工資加起來,還要多久才能在這裡攢下一套房,老家的爸媽聽到我丟了工作會怎麼樣......
她精神恍惚,走著走著,走到了北城河邊,一腳踏空。
電話落在地上。
鈴聲響了。
一連打了十幾個,終於有人接通了電話。
一隻濕漉漉的手,慘白,有點兒透明。
接通的電話,卻確實是王小春的聲音:“喂?”
......
那天真的小臉還依在牆頭笑。
路燈投下的光,搖擺的巨大影子。
它迷戀地盯著霍闕的臉,細語,聲線軟和,不停地:“來呀——來呀——”
但霍闕隻是垂了淡淡煙眉,低了凝露目,略帶一絲憐憫,他身後,穿過整個永仁的北城河波瀾起伏開始大了起來,空氣中的水汽更加濃鬱。
牆頭的臉,似乎畏懼什麼,不敢靠近。
隻是遠遠地,不放棄地呼喚著。
霍闕伸手,水汽化作露珠,落在他的掌心,滿城水汽帶來的紛雜訊息,也輕輕落在他的掌心。
他看了一眼永仁市上空,被遮蔽的天空。
郝主任接到霍闕電話的時候,正緊緊盯著越來越明顯的另一條險惡的陡線,聽到霍闕不帶煙火氣的聲音:
“回來的人,都異變為了非人。”
“無一幸免。”
北城河開始異動,霍闕身側的水汽越來越濃,他咳嗽了一聲,肌膚變得更加雪白透明了一絲,身上隱隱約約長出了鱗片:
“異變者,三百萬。我已封城,請有空間穿入能力的支援隊伍加速。並立刻注意其他地區失蹤案的返回者。”
他輕輕合掌,永仁市境內所有的支流水係突然蒸發,一滴水不剩,化作水汽上湧,而水汽還源源不斷地從長江湧來,鎖住了整個地級市的上空。
文本世界的降臨明顯加速了。
這些文本世界造成的異變越來越真實。
譬如眼前的東西。
那東西見到霍闕身上隱隱冒出的鱗片後,便更加畏懼,連喚也不喚了。
縮在一邊,不敢動彈,身軀逐漸凝實,隻有情.欲與引誘的眼睛裡,也漸漸多了幾分清明。
霍闕才推著輪椅緩緩上前,問:“你的名字?”
人間四月,春風和煦,姹紫嫣紅開遍。
這幾天在華家都被關著的王勇、褚星奇等人,頂著首飾,總算到了應家。
離百花宴開始還有兩個小時的時候,四人終於在宴客的客廳裡會和了,褚星奇用鏡花水月攏了一個隔離的罩子,幾人方才開口。
四人裡,陶術、陳薇憔悴了不少。
王勇、褚星奇四人身上也掛了彩。
王勇說:“這絕不是一個愛情文本,強度也不可能低。徐隊長和我們是一起進的華府,不過是一個晚上,他們幾個人就徹底消失了。我們追著聲響出去,隻見了一條蛇尾,也沒有個結果,仿佛從來沒有他們幾個似的。”
褚星奇道:“鏡花水月倒是感應到了極強的非人生物氣息。”
他懷裡的拂塵散發著微光,簡直要炸毛似的,警惕無比。
“華府裡,那些陰暗的閣樓、水井、角落,都是非人氣息。我本以為已經夠誇張了,沒想到陳薇你們待的應府更加誇張。在我的感應裡,這裡活似鬼窟妖穴。”
王勇道:“你們的情況如何?”
陶術、陳薇對視一眼:“我們被關了一天一夜,。除此之外,應家防我們,倒跟防賊似的。”
他們把這一天一夜的驚悚經曆,儘數向王勇、褚星奇道來。
王勇和褚星奇將其與自己在華府聽到的傳言一一印證。
末了,陳薇抱怨道:“對於這應三娘,我們心中懷疑她恐怕是主線劇情的主角之一,就旁敲側擊,想打探一些消息。但應三娘在府邸裡宛如一個忌諱。關於應三娘的信息,人人語言含糊。鬼怪冒充她的名字;應四娘說她是個瘋子;下人說她是鬼女。倒叫我們,摸不著頭腦。”
王勇沉吟一會,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信息嗎?”
“有是有,但是應三娘的信息,她們一句不肯多講,倒是什麼婢女和戲子偷情,雙雙殉情而死。什麼八姨娘勾引男人,被活埋了。諸如種種八卦,倒是聽了一耳朵。”
“文本世界裡沒有無用的信息,”褚星奇一邊安撫鏡花水月,一邊道:“不過,我們卻知道一些關於應三娘的事。這四家府邸,說是同氣連枝,但私下關係不大好,應家不肯講的事,其他幾家,偷偷地,是要講幾句閒話的。我從華家的小姐姐小妹妹那裡,倒是聽了一些東西。”
“應三娘,據說她的母親,是個出身卑賤的戲子,後來吸阿芙蓉吸得發了瘋,投繯自儘。應三娘從小便極為叛逆,離經叛道,不似大家閨秀,倒和下人走得近,發瘋的時候,便一心要離開應家。應家把她鎖了起來,她不知怎麼地,竟與鬼神為伍,指使鬼神,攪合得四家不得安寧。”
“但應家又不敢輕易對她動手。一個十三歲的小姑娘,倒成了應家的忌諱。”
陳薇道:“說應三娘與鬼神為伍,指使鬼神。那為什麼,她昨夜特意警告了我們,叫我們不要開門,避開門外的鬼神?”
說著,她歎了一氣:“唉,我們什麼也沒準備,就忽然被卷進這個文本,雲遮霧繞的,甚至連小玉都丟了。”
王勇道:“不急,我們之前不是成功聯係了一次郝主任嗎?”
陳薇、陶術點點頭。就是那一次,郝主任說派了霍闕到永仁市來了。
王勇道:“這說明,文本世界與現實世界的壁障已經開始鬆動,融合加速了。對於現實,這不是好事,但對於我們,辯證來看,與外界的聯係能力也大大加強了。”
說著,他問褚星奇:“你早上起來,就說嘗試突破壁障,再次聯係郝主任,怎麼樣?”
褚星奇道:“我試試。應家這裡,非人氣息最重,但與現實的隔離也最薄。應該可以一試。”
他伸手一拂,拂塵變作鏡子,嗞啦——嗞啦,掙紮了幾下,鏡子裡終於亮了起來。
郝主任的臉出現了。
聯通了。
郝主任似乎也一直在等著王勇、褚星奇聯係他。
鏡子一亮,郝主任便深吸一口氣,劈裡啪啦恨不能一口氣把最關鍵的情報全都塞過去:
“這不是簡單的b級丁等文本世界,這個文本世界,藏在愛情文本下麵,以其為皮子,躲避我們的偵查。霍闕在永仁市發現了兩個文本,一個是古代言情,一個是魯迅全集。”
“目前,我們可以判斷,躲在下麵的,真正出現的文本世界,是魯迅全集,而不是簡單的古代言情。”
“王勇上校,你們一定要小心,這個文本世界似乎是有意識地在躲避我們的偵查,為此不惜拖了另一個文本碎片過來作為犧牲品——”
帶客廳外麵的花園裡,一聲鑼鼓響:
“到齊。百花宴,開始——”
鏡花水月黑下。
天地一黯,太陽一點點色變。
天色從清晨,開始染上金紅。
定格在了黃昏。
簌簌地,有什麼東西從應家昏暗的角落裡爬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