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2 / 2)

文學入侵 鹿門客 9549 字 7個月前

警官看了一眼:“現在是盛夏,才三、四點鐘,怎麼就昏了天?”

“天黑啦!”英子卻揉著肚子,興高采烈地扒著窗戶盼著。

“英子。”女人慈愛的聲音。

撲扇撲扇,街上大風突起,卷起積雪,碎雪落在了厚厚的羽絨間,眨眼融化。

九個頭顱的巨大陰影,單腳停在了路燈前。

一處脖子上沒有頭顱,不停地向下滴血,山本家門前的白雪,很快被染紅了。

尖尖的喙敲了敲門窗。

“我進來咯。我可以進來嗎?”

英子便跳下椅子,吃力地伸手開了門。

“阿姨,你來啦!我餓!”

門口,九頭鬼鳥身上的羽毛褪去,無數的黑羽中,走出了一個赤身的女子。

她伸手一招,黑羽化作一身簡樸的製服,穿在她身上,她理了理帽子,抱住了撲向她的英子。

“英子,今天白天有沒有好好寫作業?阿姨帶你去吃食堂。吃完食堂,我們去幼稚園,找小朋友玩。”

英子撲在女子溫暖的懷裡,略帶委屈:“阿姨,為什麼我白天不能去幼稚園,為什麼你們白天不來接我?”

女子溫和地說:“白天,阿姨和叔叔們出不來。但是,今天阿姨不是已經來得特彆早了嗎?”

“不過,英子,今天有一個重要的事情,阿姨們也要去參加。你好好地聽新來的姐姐的話,不許亂跑。”

英子也想去,卻隻能摟著阿姨的脖子,重重地歎了口氣。

小大人的樣子,惹得女子直笑,在她的小臉蛋上親了一口。

女子身上總是帶著皂角香。

英子把柔軟的小身子依戀地靠在她帶著香皂味的懷裡,沒有沒有醉醺醺的爸爸的毒打,沒有忍饑挨餓;沒有爸爸酒醒後總是帶著愧疚的假的許諾,沒有隻能和娃娃作伴的白天。

很快,她就在女子懷裡沉沉地睡著了。

女子把英子送到了一幢老公寓——前兩晚剛剛被同誌們改建好的臨時幼稚園。

“噓,英子睡著啦。給她留一份愛吃的。”女子把英子輕輕地放在幼稚園的宿舍小床上,悄悄地對新分配來的同誌說,“我作為教育行業的代表,也要去參加這次的庭審。孩子們麻煩你了,”

新來的“姑獲鳥”還不熟練地披著羽衣化作的製服,她畫著淡妝,行止溫柔,靦腆地笑了:“我知道了。”

女子交待完畢,便從窗戶躍下,化作九頭的鬼鳥,去往夜色中的“長崎市警察署”。

夜色中,碰到了婦聯的同誌,她也在往臨時的人民法院趕,扶著鐵圈蠟燭,一邊走,一邊和一旁的另一位婦聯同誌聊天。

她便乾脆落下來,與婦聯同誌們打招呼,一起前往。

就在她們趕去“人民法院”的時候,離長崎市區稍遠的,長崎縣政府、縣地方法庭,縣警察本部所在地——長崎縣。

長崎縣不同於長崎市,這裡的天仍亮著。

一場審訊也正在進行。

長崎警察本部的高級官員同法庭來的,坐在一起,正在公開審訊這樁“本縣今年可能最惡劣的殺父案”。

“那麼,你供認不諱麼?上野穀。”

“是的,先生。”

“我們之前詢問了你作案的流程,你說的很清楚,自己,因起了貪心,想不勞而獲,所以殺死了父親,既可以不用照顧癱瘓,減少麻煩,又可以騙取養老金。是否如此?”

“是的。您重複的一點兒也沒有錯。”

“你真是個禽獸。”警察本部的長官也有兒子,不由分外共情,由此斥道。

“是的,”上野穀溫馴地答道:“我是個禽獸。”

“所以,請向我提起訴訟,告我死刑罷。我罪有應得。”

“你好歹受過大學教育,這是一個知識者的良知麼?你父親含辛茹苦撫養你——”

一旁輔助的刑警連忙不動聲色地看了上級一眼。

這位長官才咳嗽了一聲,收斂了過於外露的憤怒共情:“那麼,你父親的屍首呢?”

上野穀猶疑了一下,他一直以來都顯得十分文雅溫馴,所問都供認不諱,連作案工具和動機都交代得一乾二淨,順利得叫人反而不敢置信,沒有一點兒挑戰性。

見他這一猶疑,出身於警察世家公子的、空降的長崎長官,連忙激動得咳嗽了一聲:“你父親的屍首在哪裡?是否你有藏屍分屍之行?”

上野穀垂下了頭:“父親怨恨我,因此離開了。”

“一派胡言!”

天完全黑下來了。

到設立在警察署的臨時人民法院來的時候,原先的警察們不是迷迷瞪瞪地,就是一睡不起。

寺山幸子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叫醒了唯一一個還半醒著的鈴木。

鈴木迷迷糊糊,看見了一張眼熟的臉,他說:“啊,寺山女士......!!”

他蹦了起來,嚇得口齒不清:“寺、寺、寺、山女士......”

寺山幸子笑了:“應該叫我署長,鈴木警官。”

“你、你、你、你......”他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在寺山幸子的脖子附近轉了一溜,那一圈紅線依舊圍著白皙的脖子繞了一圈,仿佛被刀切開,又合回去的切麵。

他狠狠掐了自己一把,拚命揉眼睛,但是眼前的寺山幸子依舊好端端地在眼前。

完全不是署長——那位白天的署長,訓斥的“你做夢出現幻覺”。

“我們人手不夠,鈴木警官可否幫助一起維持秩序呢?”寺山幸子完全不似粗暴的白日署長,她沒有警察署理,對待下級一個比一個嚴苛,前輩把後輩當牛馬使喚的長官、前輩們的作風,反而像一位親切的大姐姐。

鈴木受寵若驚,一時連恐懼驚怕都忘了:“什、什麼忙?”

“喏。”寺山幸子說,“外麵來了一位老人家,說要訴冤。”

她歎了一口氣:“這可是我們接管長崎以來,第一位真正相信我們的人民法院,願意來法院處理事情的老人家。”

鈴木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又受了一大驚嚇。

那門外,似乎搭了一個簡陋的台子,上麵拉了一個粗鄙的紅條幅,寫著一行什麼漢字。

下麵擺著許多把椅子,已經有不少奇形怪狀的東西落座了。

而台子旁邊,站了一位老人。

這位老人渾身腐爛,往下淌著屍水,連嘴唇度爛得掉光了,露出了森森的牙齒。

他應該早已死了,死了好幾個月了。

此刻,卻愁眉苦臉地站在台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你是個好警官,”寺山幸子笑著說,“這場審判,你也可以旁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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