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直視烈陽裡的人影,終於認出了其中一個人。
這個人的畫像,曾經出現在她的教科書上。
身後,陶術一聲驚呼,他也認出來了。
在丁小鐵取出這本書的時候,裹在書頁外麵的《海的女兒》的封皮,不知為何,忽然如自行燃燒了起來。
“小鐵!”丁家夫婦連忙撲打那本書,把孩子拉過來,生怕孩子被燒傷。
丁小鐵卻隻是愣愣地看著自己的手——書皮上燃起的火焰,一點兒都不燙,反而是冷的。
書被拍到了地上。它封皮上,冰冷的火焰仍在靜靜地燃燒,執著,熱烈,但是帶著理智。
仿佛是人類幾千年曆史凝出的冷焰,終於熄滅的時候,封皮也燃燒殆儘了,終於露出其下的原來的封麵與書名。
這本書大約是很久的了,早就被翻得爛了。
丁小鐵爸爸愣了一愣,辨認出這是自己小時候,父親買來當做睡前故事,讀給他聽的一本科普讀物。
後來,父親去世後,他又把這本書給了小鐵。小鐵一直很喜歡,仔仔細細地給它包了書皮。
郝主任走來,將這本書撿起,看到了書名,卻苦笑起來。
他小時候,也讀過這本讀物。
他們一直以來,往著安徒生童話的方向去尋找核心文本,原來一直錯了。
就在世界的幕布散去的一霎,天地驟然一變。
文本世界中遍布的文字不停地消失。
王勇凝眉道:“我們進入劇情層了。注意觀察劇情,為現實世界提供思路。”
但是,所有人都怔住了。
天地驟變之後,並沒有再出現鮫人與海國的場景。
而是時空如翻頁一般,不停地變換。
譬如,他們此刻站的,正從古希臘,古代中國,變換到了中世紀後的時間。
一時,是一間小黑屋裡,臨死前的老人摟著一本書,懺悔著自己的懦弱。
一時,是一處遍開鮮花,卻架設著刑台的廣場。
一時,是一處威嚴的古代法庭。
望著變幻的場景,陶術摸了摸鼻梁說:“褚哥,你通知郝主任,我們可能找錯方向了,這次的核心文本大概不是安徒生童話....”
郝主任將這本書上的灰塵撣了撣,輕輕一歎。他當年讀書的時候,也曾經,學過這本書上的內容。
神尚且高於人的時代,如萬古長夜不散,籠在人類頭頂。
有一個人,將自己的著作,藏了一輩子。
一五四三年,他去世的那一天,才收到了自己付梓的著作。
他大約是懦弱的,但是,他孤擲了一輩子的勇氣,終是說出了真話。
“我知道,地球所往,永尋烈陽。”
他死去的五十七年後,一處鮮花廣場上,太陽照著人世,另一個與他毫無乾係者,被綁在了人世的刑台上。
他的腳下,堆滿了柴火,火焰熊熊而起。
對麵高高在上的代表謬誤卻趾高氣昂的神使,問他:
“你害怕了嗎?”
然而,烈火熊熊中,他將化作煙灰,卻一字一頓道:
“你們對我宣讀判詞,比我聽判詞還要害怕。後世的人將會理解我!”
他死去的三十三年後,神像高舉神國的法庭之中,一位年邁的“犯人”,被押著跪在了地上。
法官逼“犯人”發誓:放棄一五四三年的太陽與地球的謊言。要“放棄、詛咒、痛恨”自己過去發表的有悖真理的種種錯誤,並保證,以後永不宣傳和談論它,否則,甘願受死。
這位犯人如法官所願,馴服地宣讀完了他的誓言。
但是,就在他剛剛宣讀完他的誓言之時,“犯人”立刻又倔強地喊道:“不管怎麼樣,地球畢竟是在運動著的!”
最終,“犯人”被判處終身監.禁。
人生的最後九年,他在監.禁之中,偷偷完成了他所不被允許從事的,探索真知的工作。
人類的曆史有多長,尋求真知的路程就有多長。
常教授走了進來,看見郝主任少有的露出了一副感同身受的戚戚然的感性表情,便問道:
“找到了嗎?”
郝主任點點頭,將手裡的書,遞給了他。
常教授接過來一看,卻見是一本破破爛爛,似乎經年翻閱的《科學發展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