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暴直直地,如有眼睛一般,掃蕩人間,毒荊棘、人麵鳥,都被卷入風暴之中,轉眼血肉分離消弭,化作了無數粒子,彙入風暴的一部分。
風暴彙入了這些毒蟲猛獸的血肉,便越發猛烈,竟然是誓要掃蕩一切的架勢。
但地上的建築和人類大部分都沒有受到傷害,被風暴避開了。
野心之獅渾身的鬃毛亂抖,不意已經謀劃至此,竟然還被這群佞臣放出了理性之國的風暴。它駭得丟下自己的怪物大軍,扭頭就四腳生風,匆匆亡命。
但它逃得再快,也沒有風暴席卷的速度快。
眼看著野心之獅竟然丟盔棄甲地逃走,底下的人類正待歡呼,褚星奇卻忽地麵色一變:“不好!”
獅子身有法力,雖匆匆亡命,卻時刻關注著身後風暴追逐的動向,以方便躲避。
此時,它的動作一頓,哈哈大笑起來,竟然停了下來,輕蔑道:“理性王國的風暴,也不過如此。”
便張開血盆大口,口中聲波蕩出,竟然打算活活打散風暴。
風暴的風勢初時極猛,此時卻力有不逮,掃了一片,便步伐漸慢,風勢見緩。中心的風力竟然開始停滯。
而青銅大門又開始虛幻。
褚星奇麵白如紙,苦笑道:“維持這麼大範圍的點成世界點成石金,我儘力了。但是它們的時效也因此縮短了很多......”
眼見風暴漸弱,獅子的聲波又打散了一部分邊緣的風暴,站在殘破城市中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絕望的氣氛逐漸蔓延開來。
連理性王國那蕩平邪惡的風暴,都不能掃蕩乾淨這些怪物嗎?
那這些年,他們的犧牲,難道是白白的浪費了?
一個年輕的格列佛,打扮得是個農民的,怔怔地望著風暴,想起來自己被餓死的妹妹,交不十一稅被打死的母親,被拉去服徭役而死的父親,不被當做人看待的他自己。
他若有所思地看著之前那不停吸收了怪物血肉而壯大的風暴,此時逐漸微弱。
黃金原就是自人類的血肉上誕生的。
年輕的農民橫下眉,一步步走向了停滯不前的風暴。
他舉身投入了風暴之中,然後,被風暴中心的高壓碾碎,化作了血肉粉塵。
風暴壯大了一分。
蓋文傻傻地看著這一幕,但其他的格列佛卻仿佛被驚醒了。
有的人畏縮不前,更多的衣衫襤褸的格列佛卻一霎時想起來所有的生而為人的苦難,仿佛一場幾個世紀的黑暗中的大夢才驚醒。
一個、兩個......殘存的格列佛們猛然衝向了風暴。
風暴壯大了。它本來逐步停滯的風力和移速,慢慢地在恢複。
越來越多的人開始衝向風暴。
風暴徹底恢複了。
不但恢複了,而且掀起了比之前更加猛烈的狂風。
天上的青銅門開始徹底凝實。
這一次,風暴不再溫和,它卷過建築,卷過街道,衝向野心之獅。
這次的風暴,仿佛才是真正的清洗人間的風暴。
獅子驚覺不對,重新想跑,卻已然遲了。
彭。
輕描淡寫。
這頭危害了人世百年的野心之獅,就在風暴麵前,被輕描淡寫地碾碎了。
人類尚不及歡呼,隻見風暴絲毫不停,無數“格列佛”乃至於其他人類,還在主動地投向風暴。
它越卷越厲害,直至晦暗的天地間,風暴上極天穹,下臨人間,變成世界間最為醒目的白色巨柱,間或閃電,浩浩湯湯。
更為奇異的是,那扇青銅大門竟然隨著風暴一齊移動,如是風暴的眼睛與引路者,將它一路卷向其他三怪的領地,乃至於推向整片陸土。
天地晦暗,夜色無邊。
曠野之城的巨狼們死無全屍,永樂之樹被連根拔起。
唯有壯闊的風暴極天臨地,蕩在人間。如從天而降清洗人世。
資深者們看著這一幕,陳薇喃喃道:“我聽到歌聲了,王隊,你們聽到了嗎?”
所有人都聽到了。
狂野浩蕩的風暴中心,卻響著一個清明溫柔到近乎殘酷熱烈的歌聲,分不清是男是女,分不清是老是少,:
來吧,同胞們!
我們生而為人,
我們理當自由,
我們生而為人,
我們理當思考。
天賦人權!
我們是凡人!
我們是理性!
吹吧
吹吧,吹走舊世界吧,
我們是刮走舊世界的人之風暴!”
風暴停止的時候,歌聲也停止了。
人們看見,陸土上,乾乾淨淨的陸土上,從三怪殘破的巢穴裡,緩緩地升起了三枚微弱的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