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好久不見啊, ‘聖女’。”
半開的鐵門裡, 正坐著一隻嘴角咧到壓根的貓。
它人立而起, 穿著皮袍, 腰上裝飾著人類的殘肢,背著一個大口袋, 爪牙鋒利得銀光一閃而過。
王勇的目光一凝:“是你們。”
蓋文也愣了一下:“貪婪之狼的司法官?”
這些穿皮袍的貓凶殘異常, 以賄賂為食,最喜歡剖開老人與兒童的屍體來取樂,裝飾皮毛。它們被貪婪之狼從幽冥中召回,久居在曠野之城, 被命為曠野誌城的司法官。
隨即,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 眼睛往大貓的身後一掃,眼珠子立刻紅了:
穿皮袍的貓身後,倉庫中本該金光熠熠的金子, 被一掃而空,隻留下一些金屑。
貓笑嘻嘻地:“我也隻是奉命行事哦。”它的利爪上掛了一串鑰匙。
蓋文赫然認出,那把鑰匙和他手裡的倉庫鑰匙一模一樣!
“你殺了其他管理員?”
貓擺擺尾巴, 笑嘻嘻道:“沒有哦。我沒有殺他們。這鑰匙是他們主動給我的。”
和蓋文一起保管鑰匙的還有三位出身貴族和大莊園主、大商人的格列佛,他們一向對格列佛們不分貴賤,連那些大型人種的小商販、貧窮的農民、工匠都招攬進來而頗有微詞, 聽到貓的這番話,蓋文沉默了片刻,思及另外三位管理員, 心裡涼到了極點,卻沒有順著它的思路說下去,隻是盯著它身上的口袋,冷冷道:“畜牲,不需要你挑撥。把金子交出來。”
他知道,穿皮袍的貓熱衷於金子,它們的口袋堪稱無底洞,可以源源不斷地裝下金山銀山。
今日,他無暇去管背叛與否,隻要它拿出格列佛們積累的龐大數量的金子,補上虛空中通往理性之門的黃金路。
穿皮袍的貓隻有一隻,在怪物中它的危險程度也不是最高的,何況他身後還有六聖。不信拿不下它。
王勇幾人卻有一種不詳的預感。不同於隻耳聞過穿皮袍的貓的蓋文,王勇幾人和這畜牲可謂是“老相識”了。他們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一件事......
果然,穿皮袍的貓咧著嘴道:“金子?我的口袋與我全族的口袋相通。現在你們的金子,我也不知道在哪裡哦。”
王勇幾人互相看了一眼,資深者們迅速出手,惡鬥一番,穿皮袍的貓被擒住了,他們翻開它的口袋,果然見到其中空空如也。
蓋文呆住了。
一行人上到地麵的時候,他坐在王勇等人肩頭,一言不發。
而此時,地麵上的戰鬥正僵持住了。
翻天印懸在空中,混天綾與乾坤圈飛舞,怪物們將倉庫所在密密圍住,卻不敢上前。
但活著的這一片的格列佛也不多了。張玉護在身後的幾個,是在資深者掩護下,終於從街上放棄街壘,退入翻天印保護範圍的。
他們遍體鱗傷,坐在地上,血源源不斷地浸紅了身下的泥土。
有擅長療傷的資深者,正動用能力為他們治療。
但這些格列佛傷得太重了,眼看著氣息奄奄,再也活不了。
蓋文請王勇把他從肩上放下來,蓋文趟過地上的血液,走到了還活著的一位格列佛身旁。
這個“格列佛”是正常人的體型,極為年輕,看著大約才十七八歲。身穿一件打著好幾個補丁的破舊外套。此時,這件外套也早已被血染透了。
他年輕到帶著一些稚嫩的麵龐漸漸蒼白,雙眼望著天空漸漸黯淡。
蓋文走近了他臉龐,聽到這個年輕人蠕動著失去了血色的雙唇,喃喃自語:“師傅總是打我......不叫我睡覺......克扣我的食物,我很多年都沒有睡好過了,他對我真壞......可是,天賦人權呀......我也生而自由......理性王國裡,我就能睡好了,對不對......”最後一句話,他是對著身旁的蓋文說的。聲音衰弱得幾不可聞。
他大概是手工工場裡的學徒。
蓋文狠狠地道了一聲是。
年輕人就再也不說話了。他的身體慢慢地縮小,肌膚上長出了一根根黑色的羽毛。徹底黯淡下來的雙眼一點點地重新睜開。手上長出了極其尖利的爪子。
張玉看了一眼呆呆的蓋文,歎了一口氣,召來翻天印,翻天印的紅光下,屍體的變化終止了。羽毛褪去,年輕人已經散去了熱氣的屍骸仍舊躺在那裡。
城市的天空上,從飛鷹國的四麵八方射來的金光彙聚在一起,黃金路越來越長,那扇頂天立地的、虛幻的青銅門越來越清晰。站在地上,甚至能看到門上的花紋。
但是,黃金路始終都差了最後一截。
那扇虛空之中的青銅門便始終不遠不近,不虛不實地浮在那。
而地麵上的戰鬥,於格列佛越來越不利,獅王立在半空,居高臨下地望著格列佛們陷入苦戰。
褚星奇見蓋文那呆呆的麵龐,忽道:“讓我試試吧。”
試?試什麼?蓋文木木地一轉眼球,看向這人之基督時代遺留下的六聖,忽然,想到了什麼,睜大了眼睛:
他想起了那朵騙過城門守衛的金花。
褚星奇便對他點點頭,走到一旁,深吸一口氣,單膝跪下,按住了地麵低喝一聲。
下一刻,以他手掌下按住的地麵為中心,土壤化作了金色的,連同地麵上的血液也一起化作了金色。
毒荊棘、掉落的人麵鳥屍首,尚未轉化為怪物的大量格列佛的遺體,全都一齊變成了金雕。
金色慢慢爬上建築,一幢,兩幢,三幢,半座城市的建築都化作了閃閃發光的金屋。
褚星奇收回來手,站起來,踉蹌了一下。陳薇在一旁及時扶住了他。
所有還活著的市民都張大眼,如墜夢幻,看見大半個城市都變作了金子鑄造的。
褚星奇道:“雖然有時效......但是在時效範圍之內,這些確實是貨真價實的黃金了。”
他話音剛落,便見金光猛然爆發,眾人一時睜不開眼,而虛空中浮著的青銅巨門,終於徹底地凝實了——那截黃金路的最後一截終於被補全了,延伸到了門前。
極輕極輕的“嘎吱”一聲。
整個飛鷹王國,乃至於整片陸土上的人類,都如聽驚雷,不管懵懂的幼童,還是年邁的老人,一齊抬起頭來。
青銅門,打開了一條縫隙。
門後嗚嗚聲作響,王勇他們聽著,覺得像在天洲市的夏天,聽到的超級台風吹得窗門搖搖欲墜的聲音。
那是一種狂暴的、來之則天地晦暗的力量,蕩在風雷之間的聲音。
那道縫隙越開越大,最終,轟地一聲,青銅巨門被完全頂開了。
洗滌天地的風暴從門後席卷而出!
蓋文望著那湧出的,如從天的儘頭而降世的風暴,麵色又像哭又像笑,自語道:“終於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