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妹倆等了三天,家裡的食物都吃完了,他們父母還沒有回來。
他們去找那些來往的叔叔伯伯——那些人全都一起消失得無影無蹤。
他們沒有辦法,哥哥帶著妹妹,鼓足了勇氣走進當地的警察局,想打聽自己父母的去向。
問了好幾個人,好不容易有個年輕警察說,他們要是能拿來十美元,就把他們父母放回去。
可是兄妹倆翻遍了家當,零零碎碎,隻湊出了七美元,還剩下三美元實在沒有辦法。他們也想去做零工換錢,可是大人都找不到工作,何況他們兩個小孩?他們走了幾條街,問鄰居、好心人借錢——世道這樣亂,兩個小孩抓著一大把美分回家也並不安全,他們好不容易湊齊的十美元也被搶走了。
說到這裡,小男孩的眼睛變紅了,眼裡也蓄了淚水。
青年和同伴對視一眼。聽起來兄妹倆的父母大約是混了什麼“幫派”,被抓進警察局了。這種情況有十美元就能放人?十有七八是那個警察拿倆小孩取樂。
可是他們又不忍心說出來打破小孩們的幻想。青年歎了口氣,抽出一張十美元遞給小男孩,又說:“跟我來,我帶你們去吃點東西。”
小男孩菲比接過十美元,非常開心,但他緊緊拉著妹妹,拒絕了青年要請他吃東西的提議——雖然他咽下一口唾沫,看起來很渴望。從口袋裡掏出一張自製的名片,學著大人的樣子遞給青年:“哥哥,這是我的名片,上麵有我的名字和我家的電話。你可以把自己的名字和電話也寫在上麵嗎?”
青年尊重他,掏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可是,孩子,你們真的不餓嗎?你不餓,你妹妹也不餓嗎?還是跟我去吃點東西吧。”
菲比搖搖頭,把妹妹緊緊罩在身後,甚至有些警惕起來:“不,我不餓,妹妹也不餓。大哥哥,我們走了。謝謝你!我以後一定會把錢還給你的!”
兄妹倆轉身走了,一路小跑,看起來並不想和他們多話。
青年還想說話,他的同伴卻攔住他:“算了,彆讓他們害怕。你還沒看到嗎?那小女孩的脖子露出來的皮膚上有青紫色的掐痕、咬痕,一看就是成年人的手勁。男孩頭上還有一塊在流血的疤。”
“他們在找人籌錢的路上肯定遭遇了不少......不少混蛋。”同伴說:“他們在大庭廣眾之下來要錢,要了錢立刻就跑,估計也是吃過不少苦頭。你要是實在擔心,領完食物,我們打名片上的電話看看。”
青年楞了楞,果然沒用再跟上去。
菲比回頭看了一眼,看那兩個大哥哥沒用跟上來,總算鬆了一大口氣。
他拉著妹妹飛快地往人群外擠,結果跑得太快,妹妹摔倒了,發卡滾了出去。
“啊!發卡!”妹妹叫了起來,爬起來去追草莓發卡。
“妮妮,回來!”菲比看妹妹跌跌撞撞跑向駕著機關槍的警察跟前,嚇了一大跳。
父母被抓走,以及一路上被警察驅趕的恐懼浮上心頭,他趕緊要把妹妹拉回來。
“拿到了!”妹妹撿到了發卡:“啊......斷了......”菲比一把抓住她,把她的發卡強行拿走,放進兜裡:“好了,妮妮,彆鬨了,我們還要去接爸爸媽媽,你的發卡先放在我這裡......”
“手舉起來!”一聲咆哮。
“什......”菲比的手還放在兜裡,愣愣地,沒反應過來。
砰——
砰砰砰——
四麵,數不清的子彈穿胸而過。
人群驟然寂靜。
妹妹跌坐在地上,臉上濺滿了血,呆呆地看著倒在她跟前的哥哥。
等菲比被打成了篩子,徹底一動不動了。
才有一個高大的、長官模樣的警察走過來,扳開菲比的手掌:“發卡?”他皺了皺眉,把菲比握在手裡的發卡隨意丟開,又搜了搜他的口袋,沒有摸到槍械,隻摸到了十美元,隨手把十美元放進自己的口袋,他瞥了一眼菲比的臉和他的打扮,對走過來的警察同伴說:“沒事了。原來是個窮鬼黑崽子,長得還挺壯實哈。拖走吧。”
人群鴉雀無聲。
麵對著大街旁兩排駕著機槍,全副武裝的軍警,沒有一個人說話,也沒有人敢拿手機來拍照。
往年敢直接對衝警察、軍人的美國人,要求普世價值,政治正確的美國人,麵對真正可以隨時掃來的重火力機槍、不被負責的殺戮,沒有一個人說話了。
黑人們也隻是把頭低了下去。
所有人都知道,如果他們敢站出去,下一個就是他們。
由巨頭控資的、售賣槍支的商店裡,電視在外放著甜美的女聲,幾個爭奇奪豔的好萊塢女星,膚色有深有淺,正在一出由綜藝上按著台本,在幾位富豪麵前作出逗人發笑或性感的表演,歌舞升平。
十歲的菲比的屍首被幾個警察拖走了,徒留下地上的彈痕與血跡。
發放救濟金的政府建築裡,屏幕裡正播放著紐約的新聞,背後是煙霧滾滾的華爾街,新聞發言人對著記者表示:“這怎麼能叫鎮壓?這是為了恢複美國的秩序......我們的美國......依舊偉大......”
大街上更加寂靜。
愈加寂靜。
*
“科迪閣下,安其拉大人還沒恢複好嗎?”電話裡的聲音火急火燎。
“安其拉大人還在休息。”科迪說:“我說過,很長一段時間,祂都不能再出手了。”
“可是......”
“沒有可是。這是特殊安全的需要。”科迪斷然否決了對麵的想法。
“......好吧。那麼後天的會議,安其拉大人也不去?還是您代表特殊安全出麵嗎?”
“是。”科迪說。
“那恭候您的到來。”電話掛斷了。
新助理小心地放上茶水:“閣下,我們需要通知安其拉大人嗎?這次的會議很重要,高層都希望祂出麵......”
“不需要。”科迪飲一口茶水,冷笑:“彆以為我不知道這些國會的大老爺們打什麼主意。不就是看安其拉大人心軟,希望動搖祂去解決現在的爛攤子嗎?”
“安其拉大人現在的情況,絕對不能再出麵。否則祂有個萬一,我國會麵臨比現狀更要糟糕十倍的局麵。”
“那我為您去整理後天會議上要用的文件和資料。”助理說。
“不用。”科迪道:“這次會議要用的文件、資料,我要親自準備。這次的會議,我們特殊安全可不是再去當背景板的。你先去幫我安排行程吧。”
“是。”
新助理退出去了。
科迪打開電視,就看到了一則接一則的新聞,記者睜著眼睛說瞎話:
“......我們維持秩序的努力,頗有成效......”
配圖居然是寂靜無聲領救濟金,氣氛壓抑的排隊人群。
“蠢貨。”科迪看不下去,關了電視。
以為沒人敢說話是有成效了?愈壓抑,愈是危險的前夕。
他放下茶杯,取了另一個內部通訊器,撥通了一個號碼:“博士,安其拉大人今天的情況如何?”
“......不太好,您最好親自來看看......對了,閣下,今天有一個人混進來,試圖跟安其拉大人對話......”
“抓住了嗎?”
“抓住了。”電話那頭的“博士”說:“估計是國內某些人的探子。”
“把他先關著。加強警備,這段時間安其拉大人必須要和外界斷絕一切信息往來,安靜休息。任何靠近祂的人,視同間諜處理。”
“好。”
囑咐了博士一翻,科迪沒有先準備會議資料,而是聯係起另一撥人,開始準備另一些更重要的事情。
國內的這些蠢貨,他已經受夠了。
本來之前他還有耐心,但被他們這麼一通折騰,以安其拉的現狀,還能撐多久呢?一旦祂撐不住......
隻能速戰速決了。
科迪殺氣騰騰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