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氣?
除魔?
白素貞急道:“您說城中有‘邪氣’,什麼是‘邪氣’?”
王縣令道:“邪氣無形無蹤,一旦聚攏,遺禍無窮,可使人改性情、移誌向,最後或將人化成吞噬魔,或誕生妖怪。白娘子你就是久居其中,沾染了邪氣,所以由人逐漸化妖。”
白素貞吃驚道:“吞噬魔也是被邪氣感染的?”
比起虛無縹緲的妖怪,這種怪物對平民百姓來說,尤其是對住在郊野的農民們來說,更加熟悉。
出身貧家的白素貞當然也知道這種怪物,比起虛無縹緲的妖怪,它們經常化作腥臭烏雲,成群結隊襲擊村莊,來無預兆去如風,徒留所過之處一片狼藉。
有神靈庇佑的村莊還好,如果沒有庇佑的,那就倉皇搬離本地。
平民百姓隻知道吞噬魔是人變的,卻不知道這種怪物到底是怎麼誕生的。
——吞噬魔無所不啖,而且具有傳染性,它們誕生的地方往往也是被神靈拋棄的荒村,那些地方,凡人要麼被吃掉,要麼也變成吞噬魔。極少有人能神誌清醒完整地目睹吞噬魔的誕生過程。
聽王縣令說“邪氣”能移性情、改誌向,吞噬魔、妖怪都是被邪氣感染後變成的,白素貞先是吃驚:“可是這城中......看起來並沒有異樣......”
“哦?當真沒有異樣嗎?”王縣令意有所指:“妖魔同源,白娘子如今受了邪氣感染,有些往妖怪變了。你應當能看得見一些常人看不見的東西才是。”
常人看不見的東西?
白素貞立即想起了方才在湖水中看到的幻象。
那昏暗塵世、妖魔亂舞的幻象這麼逼真,隻是幻象?
還有她脖頸上的蛇鱗,總不是假的罷?
可王縣令口中的“邪氣”一說,如果是真的.......她雖痛恨許宣等人的醜惡嘴臉,卻不能自遏地想:難道許郎、李許氏、李捕頭等人也全是被邪氣感染了嗎?他們是不是......本來也不是這樣的?
那脈脈溫情,恩愛眷侶,是不是......也有幾分是真的?
那已冷下去的心腸裡頓生一絲徘徊、半分希冀。
“王知縣,您是讀書人,見多識廣。您既然知道‘邪氣’,那麼,您知道如何祛除邪氣嗎?”
“嗬嗬,老夫不是說了嗎?我來此,一為繼任,二為除魔。祛除邪氣的辦法我當然知道。”王縣令笑道:“要祛除這邪氣麼說難,也不難。說簡單,又不簡單。”
“說簡單,是因為這邪氣來自人將死之恨。人之將死,難免有恨,便生邪氣。既然如此,隻要不再大量死人,就能消除此恨,將邪氣壓製,使人間再複平靜、凡人不變為妖魔。”
白素貞喃喃:“邪氣是人......將死之恨?”
她不是愚笨之人,這一瞬,天靈蓋上宛如一盆冷水澆下,通體冷透、也澆得她頭腦驟然輕靈。
白素貞忽伸手一指錢塘大街上到處都是、氣息奄奄、堆於道旁的“人體香火”:“敢問知縣,他們可有恨?”
王縣令捋須:“他們也是人,卻被看成是隨用隨供的香火,堆於道旁眼睜睜等死。自然恨意滔天。”
白素貞又指那些源源不斷湧進城,被當成奴隸鞭打驅使的“外來學徒”、瘦骨嶙峋地乾著苦力的苦工:“敢問知縣,他們可有恨?”
王縣令頷首:“他們雖然暫時活著,卻是行屍走肉。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生不保息,不知道自己何時會暴斃。當然有恨。”
白素貞再指向那些雖然是錢塘縣本地人,卻家境困難,隻能早晚勞累以圖繳納賦稅,為著糊口的小攤小販:“敢問知縣,他們可有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