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他按下了遙控板。
遙控板嘀地一聲，電視機上的嘈雜雪花褪去，逐漸顯露出“正常”的電視畫麵。
先是一個兒童動畫片。
一個大壞蛋在城市裡到處搞破壞，劫持了主人公的朋友，還有無辜的市民。
然後一個打扮浮誇的英雄從天而降，從遠處飛來，三下五除二地把超級壞蛋打翻在地。
正在此時，電視裡滋滋地一聲，畫麵又開始扭曲為新聞。
一個女主持正在現場播報新聞，新聞裡出現了一個西裝革履的男子的臉，正朝著鏡頭揮手。
但畫麵又沒有完全扭曲為新聞。
左上角的動畫片風格的卡通英雄居然還在畫麵當中。他愕然地看著變化的環境和畫風，左右環視，然後忽盯住了右下角正對著攝像機和女主持人侃侃而談的男子——那本來是超級壞蛋站立的位置。
在單元動畫片裡，英雄每一集必定要以打倒壞蛋為結局。
於是英雄按照他以往的路線，繼續朝著那男子飛去。
男子看見卡通英雄橫眉怒目地朝他飛來，先是一怔——但他沒有像以往的超級壞蛋一樣麵露恐懼，而是露出了一個溫和的笑臉，竟衝卡通英雄張開了雙臂，一把把這動畫小人抱進了懷裡。
超級英雄打扮的動畫小人生氣地嚷嚷：“放開我，我要打倒......壞蛋.......”
這時，本來正在采訪的女主持人也丟掉了話筒和攝像機，對著動畫小人點了點：“不要鬨了。爸爸媽媽比較忙，不能陪你繼續玩英雄遊戲了哦。”
話音剛落，本來焦灼在一起的動畫風格和現實新聞畫麵啪地變成了一片虛無，電視裡出現了一個大房間。
一男一女拉著一個七八歲的、麵目模糊的小男孩，正低下頭跟他說話。
無臉的小男孩“看到”這樣的場景，情不自禁地把臉貼了過去，靠近了電視。
電視裡，電視外，兩個房間竟然一模一樣。
而兩個男孩，有臉的和無臉的，身形和穿著打扮也一模一樣。
隻是無臉的小男孩孤獨地坐在昏暗的森林裡，麵部一片空白，身後空無一人。
而電視裡，小男孩和他父母說話的聲音通過屏幕傳了出來。
“爸爸，我好想快點長大。”
“你想長大做什麼？”
“我想跟你一樣做大英雄，打倒大壞蛋，然後被媽媽采訪。”
男子撫了撫他的頭：“可是如果爸爸媽媽是大壞蛋呢。你也要做大英雄嗎？”
小孩子一下子被問住了。呆了。
在他心裡，父母怎麼會是大壞蛋？他們走在外麵，好多人都爭著跟他們握手的，他們是保護他的大英雄啊。
他猶豫了半天，最後說：“不，不要......我不要當壞蛋......我在學校裡每次都拿好孩子徽章和大紅花的！我也不想爸爸當壞蛋......我還是要做大英雄......大大大——那麼大的大英雄，很厲害很很厲害！那時候，我就不讓爸爸媽媽當壞蛋！讓爸爸媽媽變回英雄！”
女子說：“可是你現在太矮了，太弱小了，你好好吃飯，不準挑食，幾年之後，你就能長成很高很高，很厲害很厲害的大英雄。”
“可是媽媽，我能不能現在就長大長高變厲害？”小男孩失望地說：“他們都說我矮，每次玩英雄遊戲都讓我演壞蛋。”
這時候，“看著”電視的無臉小男孩卻嗡嗡地，似乎在喃喃，他沒有嘴巴，聲音含糊不清：“不對，我長高了的......好高好高，我很厲害的......我看到了......我看到了的......我的眼睛看到了。我的眼睛呢？”
聲音逐漸淒厲：“我的臉呢！”
隨著他的聲音逐漸淒厲，第五重森林也開始晃動，無數交錯的空間開始崩塌、扭曲，樹影幾如鬼影。
在這一片扭曲之中，唯有褚星奇緩步而前，走向那孩子。
走到那孩子跟前，他低下頭，對那孩子說：“你往天上看，你的臉，就在那裡。”
那又矮小又瘦弱的無臉男孩往褚星奇指的方向“看”去，然後，他一下子就看到了那身長千丈，盤踞在神山之上，長得這麼高這麼高，幾乎可遮蔽日月的龍。
那果然長得很高很高了的龍，有著一張稚嫩而精致的麵孔。
在無臉男孩看到龍的那一霎，燭龍若有所感，也俯首看來。
在他們視線相對之時，天地色變，狂風大作，原本盤踞神山的燭龍忽然消失了。
而電視機前的小男孩緩緩抬起了臉——他有了麵孔，正是燭龍的臉。
小男孩——“燭龍”抬起頭，大眼睛裡紅通通的，淚珠要滾不滾，怒瞪著褚星奇：“你說過的，要讓爸爸媽媽變回大英雄。你這個騙子！”
“既然做不到，就把我的心還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