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提議得到了官員們的普遍支持。
“對,沒錯。刁民要罰,惡吏更要嚴懲不貸!”
“還有徇私舞弊最嚴重的那幾州,州官亦要負監管不力之責!若非他們有意縱容,舞弊絕不會如此嚴重!”
“命各州重新丈量造冊,如果再發生舞弊瞞報之事,應以十倍重罰!嚴法之下,刁民惡吏當會有所收斂。”
徐瑜聽完眾人建議,都覺得有理,隻是還不夠全麵。他開口道:“瞞報最嚴重的當是各地的富戶豪紳。這些手段恐怕未必能夠震懾住那些富戶豪紳吧?”
徐瑜跟盧清輝不同,他的出身並不算高,是因辦事勤勉能乾且為人伶俐才一路升官到少尹的,他對民間的狀況很清楚。越是富貴的人家,逃稅就越是厲害。畢竟富戶有錢打點辦事的官吏和打點地方官府,窮人即便有這心,也未必有這能耐。
即便成都府下令重罰,也未必能罰到這些富戶頭上。畢竟有地方官府的回護,最後或許隻能不痛不癢地抓幾個實則都舞弊不嚴重的“雞”出來,“猴”卻仍然逍遙自在、我行我素。
堂上靜默片刻,似乎無人想出更好的主意。
薛道清又冷不丁開口了:“這還不簡單麼?頒一則‘告緡令’,我就不信那些富戶豪紳的田稅還征不上來!”
堂上的眾官員又是一驚。
所謂的“告緡令”,便是鼓勵百姓去告發那些瞞報田地、逃避田稅之人。官府則從罰抄來的稅款中取出一部分給告發者以獎勵,便可促使百姓有告發之動力。
此計雖毒,但的確有用。尤其是對各地的富戶豪紳們。地方官府包庇他們,成都府卻不會。現在成都府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究竟何人瞞報田地,由百姓來告發,他們也就不愁再被瞞在鼓裡了。
有官員附和道:“這主意倒是不錯。”
徐瑜卻連連搖頭:“不妥,不妥。此計傷民太過,絕不可濫用。”
從核算的數字可以看出,民間瞞報田地者隻怕不在少數。告發之風一旦興起,牽連太廣。正所謂法不責眾,朱瑙才剛上任兩年,局勢還不夠穩,萬一激起民變,反而得不償失。
薛道清卻不懂徐瑜的擔憂,隻作徐瑜軟弱,又是冷哼一聲。
眾人商討對策的時候,朱瑙一直不曾開口。他一邊聽眾人談話,一邊來回看田地人口的比對數字。直到此時,他才放下手裡的公文,不緊不慢地開口道:“告發之風的確不可濫開。不過薛小公子的前一個主意,我倒覺得不妨一試。”
眾官員怔住,薛道清自己也是一怔。前一個主意?他不就隻出了這一個主意麼?哪兒來的前一個?
徐瑜亦茫然道:“府尹的意思是?”
朱瑙悠悠道:“百姓勾結官吏,瞞報田地,是為逃避賦稅。此與賦稅多少無關,乃人性使然。田多了,他們交的稅就多。可若是官府反過來給他們送錢,田越多,送的錢也多,他們自然沒有再瞞報的道理。”
此言一出,滿堂震驚!
官府給百姓送錢??還田越多,送的錢越多??天底下哪來的這種道理???
薛道清更是雙目圓瞪,滿臉的不可思議。
他來成都府之前便已聽說過朱瑙不少的事跡,其實他對朱瑙並不怎麼瞧得上眼,亦沒覺得朱瑙有多聰明,尤其看不上朱瑙冒稱皇室宗親的做法。可是謝無疾向他再三稱讚朱瑙目光獨到,手段非凡,命他潛心學習,更命他將朱瑙種種手段全都記下,回軍中後還要教習他人。畢竟他有過目不忘的本事。他這才勉為其難應下這樁差事。
現在看來,這人手段非凡倒是不假,可這也太非凡了吧?這還是正常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