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上還在放著錄像, 因為不敢置信,林晝整個人僵在那裡,一動不動。
這時, 他聽到了有人按密碼的聲音。
然後, 門開了。
有腳步聲緩緩地走近,一步一步,林晝卻沒有偏頭,他知道是寧縱來了。他的視線仍注視著屏幕, 心思卻完全不在上麵。
寧縱腳步一頓, 他發現林晝在看昨晚的錄像,他坐在林晝旁邊,把視頻關了。
寧縱閉了閉眼,落下一句。
“阿晝,你知道了。”
林晝發現他的心思了。
林晝身子一震,他按捺下心思, 偏頭看向寧縱。
“哥……”
下一秒,寧縱就俯下身來,他的手倏地覆在林晝的眼睛上, 黑暗覆蓋。林晝察覺到寧縱的掌心有些冷。
明明外頭是熾熱的夏天, 他掌心的溫度卻那麼低。
昏昏沉沉中,林晝聽到了寧縱自嘲的聲音。
“彆這麼看著我。”
林晝心口一跳。
空氣沉默了一會, 寧縱的手仍覆在林晝的眼睛上。這時, 林晝察覺到寧縱靠近他的耳側, 氣息湧來。
寧縱的聲音不輕不重。
“你知道你每次這樣看著我, 叫我哥的時候, 我都在想什麼嗎?”
寧縱似乎是輕輕笑了,吐出的話卻全然不似他的語氣那樣柔和, 像極了一個溫柔的變態。
他壓抑的聲線,字字抵達林晝的耳側。
“我想上你、占有你……”
寧縱說的每一個字都壓在林晝的心上,黑暗放大了聽覺,讓隱匿的欲望,叫囂著在骨骸裡翻湧。
林晝的呼吸不可控製地變重,心臟也沉沉地跳動著。
“你是我的弟弟,可我又瘋了一樣地喜歡你,這到底算什麼?”
很多時候,寧縱都不想在林晝口中聽到哥哥這兩個字,可如果沒有這層關係,他們之間好像什麼都不剩了。
“我從來沒想過,我竟然喜歡上了自己的弟弟,所以我刻意對你冷漠,我更放逐了自己四年。”
寧縱封閉了內心多年的晦暗,可當他回國見到林晝的那一刻,就撩起了搖搖欲墜的一角天光。
直直地剖析他的內心,讓一切再藏無可藏。
林晝身子僵硬,他聽到寧縱說放逐自己,難道說,寧縱是為他離開的?
一想到這裡,林晝心底的情緒就似蔓草一樣恣意生長,覆蓋了他的全身。
這時,寧縱放下了手,光亮拉扯著林晝的視線,他睜開眼,望進了寧縱黑沉的眼底。
寧縱一瞬不瞬地看著林晝,沉聲道。
“在國外的四年裡,我一遍遍問自己,非你不可嗎?”
“每一次的答案都一樣,從來沒有改變過……”
寧縱極輕地握著林晝的手,放在唇邊一吻,他仍注視著林晝。
“這就是我的答案,你明白嗎?”
林晝的心跳又快了幾分,他甚至覺得他的心臟已經要躍出他的喉嚨口。
“我回國就是為了見你,《在雲端》這場戲,是我特意讓你接的,就是為了一步步靠近你。”
“我想知道,這輩子我有沒有一點可能,讓我弟弟愛上我。”
寧縱直直盯著林晝,因為兩人的身份,他刻意用冷漠的話語對待林晝,逼自己遠離林晝。
那時的他並不知道,世上難事千萬種,最不可戰勝的,唯有他的心而已。
寧縱的話,一字一句地鑽進林晝的心裡,那麼清晰,讓那些影影綽綽的過往,全部展露在他的麵前。
剛才寧縱說了這麼多,可他並沒有提及喜歡這兩個字。喜歡這兩個字,唇一張一合,就能在齒間清晰地漾出。
但如果真這麼輕易就能說出口,又怎麼能叫做是喜歡。
從所未有的情緒,一陣陣包圍了林晝的心,他從不知道,有一天他的心臟可以跳得這麼快。
林晝忽然想到,寧縱曾經說過的話。
――你真的了解過我嗎?
――阿晝,我賭不起。
――戲殺青後我就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你敢聽嗎?
――我是為你回來的。
林晝記得寧縱回國後,兩人發生爭執,寧縱用複雜不明的眼神看著他,有些無奈地說。
“你真的了解過我嗎?”
為什麼當時他從沒想過去思考,寧縱無奈下暗藏的隱忍。
他喜歡上他的弟弟,他們站得咫尺之近,他卻一個字都不敢提。
林晝記得他過敏後,寧縱焦急地把他擁入懷裡,帶他去醫院。
他住了三天院,寧縱就來了三天。當時,每個人都在告訴他,你哥對你真的很好。
為什麼他當時沒有去深思,這個好的背後,到底藏了多少秘而不宣的渴望。
林晝也記得除夕夜當晚,漫天煙火,喧囂爆竹聲中,寧縱不動聲色地站在他身側。
指骨狀似不經意地和他貼在一起,卻始終沒有移開。
他現在才知道,這細小的動作下,是他哥那顆微妙隱晦的心。
林晝還記得,他來到寧縱家裡,看到寧縱買了他的專輯,他震驚之餘,去問寧縱。
寧縱當時臉上有一瞬間的蒼白,有種秘密被看破的無措。
他哥當時說了一句:“阿晝,我賭不起。”
他當時為什麼沒有懷疑過,像寧縱這樣驕傲的人,他哥賭不起什麼。
他現在才知道,寧縱一直在賭的,隻是自己的心。
事關他的心,所以寧縱才這樣謹慎。
……
林晝越想,胸腔內的心臟就跳動得越劇烈,他們相處的每一幕,他都清晰地記在心裡。
不想忘、不敢忘、不願忘。
人生那麼長,區區十年也不過彈指一瞬,可是經年累月下這樣純粹的感情,太熾熱了。
一想到這裡,林晝現在整個人就身子繃緊,心口微微發寒。
過去這麼多年,寧縱是怎麼過來的?
他單單這麼想,已經覺得心臟被攥緊,生生的難受,可是他哥,卻真真實實地走過了這些光陰。
越這麼深想,越不敢去觸及這背後的種種深情。
林晝張了張嘴,才發現自己好像啞了聲,竟然說不出話來。
許久,他才沙啞得吐出一個字。
“哥……”
“你再叫我哥,我又想親你了。”
寧縱輕輕說了一句。
林晝鬼使神差地開口:“你已經親過了。”
空氣變得安靜。
窗簾半敞著,夏季的熱風吹了進來,枝頭寥落幾聲蟬鳴,日光曬到寂靜的地麵上,氤氳著微微的燙。
林晝定了定神,問:“什麼時候開始的?”
寧縱深深地望了林晝一眼:“你第一次親我的時候。”
林晝斂眸,也就是第一次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
林晝之前以為,那件事是兩人關係降至冰點的導火.索,現在卻發現,是他哥倉皇初識感情的時候。
他唇角彎著澀澀的笑,原來如此。
那些言不由衷的話,不為所動的漠然,都是因為喜歡。
這時,寧縱忽然靠近,他眉眼逼近的那一瞬,林晝下意識就閉上了眼,心臟再次嗡嗡發響。
他發現,他一點都不抗拒寧縱的親近,甚至很喜歡。
寧縱的吻輕輕地落在林晝的鼻梁上,他的聲線繃得很緊。
“阿晝,現在是誰在親你?”
林晝啞著聲音:“哥……”
知道寧縱的心思後,他的每一根神經都在為他哥的靠近而沸騰著,根本不想拒絕寧縱。
林晝的回答在寧縱意料之中,他輕聲吐出兩個字。
“錯了。”
為什麼?林晝睜開眼,有些茫然地看著寧縱。
“我知道你現在心思很亂。”
寧縱的視線似乎能洞察一切:“是不是不管我現在說什麼,你都會同意?”
“包括我親你。”
林晝沉思了幾秒,點頭。
寧縱無奈地笑了,他揉了揉林晝的黑發,繼續說道。
“可我想確定,你現在對我的感情,到底是一個弟弟對哥哥的依賴感情,還是對男朋友的感情。”
“男朋友?”
林晝喃喃道,這兩個字對他來說,有些陌生。
寧縱又靠了過去,這一次,唇落在了林晝的唇上。隻輕觸了一下,寧縱就直起了身子,卻沒離開。
兩人的唇之間隻隔著一層薄薄的空氣。
寧縱又問了一聲,略帶深意。
“現在是誰在親你?哥哥還是男朋友?”
林晝張了張嘴,卻沒答。
他冷靜了下來。
就像寧縱所說的,他現在心思很亂,因為不抗拒寧縱的親近,所以他現在隻會順著寧縱的話去講。
寧縱望著林晝,他知道林晝已經為他敞開心扉,但他希望給這個關係一個明確的界定。
他的手輕輕摩挲過林晝的下頜,兩人靠得很近,鼻尖對著鼻尖。
寧縱黑眸深沉:“阿晝,我給你時間思考,我現在對你來說,到底是哥哥,還是男朋友?”
“考慮清楚了就來找我。”寧縱深深地望了林晝一眼,才起身,落下一句。
“我等你。”
寧縱離開了,林晝一個人坐在沙發上。他怔怔地抬手,碰著剛才被寧縱吻過的地方。
寧縱給他留下一個問題,讓他考慮清楚,對他來說,寧縱是他哥,還是他的男朋友。
男朋友這幾個字剛從林晝腦海掠過,他心情就有些激蕩。這個身份對他來說,神秘,又有些暗暗的歡欣。
林晝深吸了一口氣,他明白他哥的心思,他也想弄清楚這個問題。
林晝沉思了一會,忽然想到一個問題,昨晚寧縱問他,他20歲生日那天,有沒有打過一個越洋電話。
他哥這麼問了,這件事就一定發生過。
林晝有種直覺,那天一定發生了什麼事,他更想知道,為什麼他對那天沒有一點印象,就像刻意遺忘了一樣。
每一年林晝過生日的時候,孔絮香都會給他錄一段生日的錄像。
林晝嫌這樣太幼稚,但孔絮香卻堅持。
她認為,每一次生日,都是美好的回憶,應該記錄下來,孔絮香堅持,林晝就沒有再反對。
林晝站起身,去找錄像帶。他找到了他20歲生日的那一年錄像,放到電視上。
他點開,認真看著屏幕。
那年林晝20歲,他作為壽星,坐在中間,很多朋友圍在他旁邊,可他卻沉著一張臉,盯著蛋糕和搖曳的燭火,不說話。
宋晴遠笑道:“阿晝,今天是你20歲生日,你繃著一張臉乾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