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塵埃落定(1 / 2)

過四日便是衛長公主和欒大成婚之日, 劉徹再想到這點,頓時氣得出氣多進氣少,身體往前一趔趄。

太子的腦袋還沒反應過來,手已經伸出去, 急道, “父皇?”

“朕沒事。”劉徹深呼吸, 盯著欒大張了張嘴, 最終什麼也沒說, 轉向減宣, “把欒大拖出去斬了。”

欒大滿眼驚恐, 張大嘴,嘴唇直哆嗦, 像被人掐住喉嚨, 有千言萬語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直勾勾看著劉徹,祈求劉徹能看到他,他是冤枉的,他是冤枉的。

“現在?”減宣抬頭問。

“不!”

欒大奮起雙臂,掙脫開按住他的禁衛,爬向劉徹,“不, 皇上, 皇上, 臣冤枉, 臣冤枉,臣沒有害太子妃,臣沒害太子妃,是,是有人,對,是有人栽贓嫁——”

慌忙追上來的兩名禁衛一人箍住欒大的一條胳膊,捂住欒大的嘴就往後拖。

減宣下意識看皇帝劉徹,一見他正盯著欒大,心裡咯噔一下,後悔多嘴,隨即吩咐禁衛,“把欒大拉出去。”

“等等。”劉徹依然看著欒大,神色困惑又透著失望,“欒大,你說這個寫有太子妃名的偶人不是你做的,是有人陷害你?”

口不能言,不斷掙紮的欒大瞬間安靜下來,一雙十分好看的眼中儘是希冀,使勁點頭。若不是他的胳膊被兩名禁衛抓住,上半身被箍住,恐怕額頭早已磕出血來了。

死不悔改!劉徹冷笑一聲,滿臉厭惡,嘲諷道,“這個也是彆人做來陷害你的?”拿起欒大上上個月做法術時用的,明明該消失的東西。

欒大頓時僵住。

劉徹不禁閉上眼,歎氣道,“拉出去。”

“父皇?”太子站在劉徹身邊,雙手扶住他的胳膊,見劉徹神色頹廢,擔憂道,“父皇,欒大是個,是個隻懂得一點皮毛的術士。”其實想說是個騙子,怕劉徹更加失望和難受,“咱們會被他騙了,不過是因為咱們一點也不懂。父皇,彆生氣了。”

劉徹氣欒大?不,更多的是氣他自己。他近些年招攬不少術士,被騙了不少次,最嚴重的一次是李少翁,李少翁也沒害過他的親人。

欒大不但害得太子妃日日噩夢,疾病纏身,還險些害了他最疼愛的長女。可若不是他把欒大招到身邊,欒大如今還是個居無定所的流氓。所以,根源在他。這一點劉徹說不出口,哪怕麵對他最看重的兒子,劉徹也拉不下臉承認他錯了,“減宣,欒大的事朕交給你,嚴查到底!”

“父皇!”太子就怕嚴查,“孩兒有話要說。”

劉徹轉向他,安慰道,“據兒,彆擔心,所有和欒大合謀的人,朕一個也不會放過。”

“父皇,孩兒不是擔心這點。”太子真怕他嘴皮子一動,長安城內血流成河,“孩兒本以為是巫師害太子妃,來之前跟太子妃說了一下。太子妃說,如果是巫師害她,望父皇隻處置那個巫師,其他人從輕發落。”

劉徹打量一番太子,總覺得太子借太子妃之口說出自己想說的話,眉頭一挑,說,“欒大不止害太子妃,他還欺君。太子,朕問你,欺君該如何處置?”

太子不由自主地想到上一個欺君的李少翁,滿門抄斬,硬著頭皮說,“此事因太子妃而起,太子妃還病著,三個孩子還不足百天,孩兒認為罰他們日日為太子妃和三個孩子祈福比殺他們要好。”瞟一眼劉徹,見他不打算開口,莫名覺得頭痛,“舉薦欒大的人是鄂邑公主的夫婿樂成侯丁義,她和樂成侯萬萬不會害太子妃。孩兒認為樂成侯也是被欒大蒙蔽了。誤認為欒大是高人,才把他引見給父皇。”

“說完了?”劉徹麵無表情問道。

太子想說的還有很多,他怕稍微有一句說錯,不但沒能勸住劉徹,還引起他更加憤怒,不敢多說,“沒了。”

“那該朕說了。”劉徹道,“樂成侯的原話是,他和欒大相識多年,見欒大有仙人之資,所學遠不是李少翁可比,才把他推薦給朕。”說著,直視太子,“相識多年不知欒大隻懂皮毛?相識多年不知欒大是個欺世盜名之徒?相識多年不知欒大其人陰狠毒辣?”

太子張了張嘴,發現竟無言以對,好半晌,還是決定實話實說,“……父皇,孩兒不想看到長安城內血流成河。”話音落下,撲通跪在劉徹麵前。

劉徹眼前一黑,腳動了動,想把太子踢出去,可他又不舍得,無奈地歎氣,“朕已經猜到了。”太子待人寬厚不是一天兩天,劉徹也曾跟太子談論過,為君者可以仁厚,不能過於仁慈,太子當著他的麵答應,他記下了。出了宣室殿,就把他的話拋之腦後。

劉徹經常回想太子小的時候他都是怎麼教的,怎麼會把太子教的那麼的麵慈心軟。想不出來又不好直接對太子說,你得學我,心狠手辣,以致於每次碰到父子意見相左,退一步的多是他。可一想到欒大把他當成大傻子,女婿樂成侯丁義還是幫凶,劉徹心裡就堵得慌,“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太子心中一喜,朗聲道:“謝謝父皇。”沒容劉徹開口,就說,“父皇,方才減宣說,他們這些人隻有一個巫師製害人的東西,父皇看是不是……”

劉徹又忍不住想把他踢出去,道,“減宣,朕和太子的話聽見了?”

減宣想說沒聽見,免了死罪,活罪怎麼定?罰錢還是關押?還是用酷刑?可他不是太子,太子敢直接對皇上說不,皇上心中有氣也憋著,他敢搖頭,下一刻他的腦袋就會去跟欒大作伴,“臣聽見了。”

“退下吧。”劉徹抬抬手,“太子也退下吧。”

太子倒是想回去看看史瑤的身體好點了沒,然而,一看到劉徹的臉色並沒有比發現欒大欺騙時好多事,太子的腳定住,“父皇,阿姊還不知道欒大做下的事。”

劉徹渾身一僵,頓時顧不得傷感,命小黃門去傳衛長。

“父皇,阿姊來到,孩兒和她說。”太子道,“畢竟此事因太子妃而起。”

劉徹擺擺手,歎氣道,“衛長的婚事是朕定下的,朕和她解釋。”

衛長乍一聽皇帝宣她,嚇得哆嗦了一下,繼而一想欒大已被腰斬,她的好幾個家奴親眼看見,罪名還是欺君之罪,衛長就不斷提醒自己,欒大不是她害死的,和她無關,不能慌,不能慌。

坐上前往未央宮的車,衛長就開始醞釀情緒,到了宣室殿,眼淚可算出來了。一聲“父皇”,衛長淚眼朦朧。

劉徹呼吸一窒,覺得非常對不起長女,就說,“衛長,欒大那個該死的騙了朕,也騙了你,彆難過,朕以後一定給你找個好夫婿。”

衛長瞬間忘了哭,張了張嘴,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想也沒想就說,“父皇,兒臣不想再嫁了。”

“不嫁?”劉徹不讚同,“你才二十多歲,為何不嫁?難不成想以後幾十年都一個人過?”

衛長自然不想,可她怕了,怕劉徹再給她挑個還不如欒大的,“父皇,兒臣還有個兒子。”

“再過幾年你兒子就成親了。”劉徹提醒她。

衛長張嘴就想說,那就等平陽侯成親後我再嫁。一想她剛才說的是不想嫁,她其實還想嫁,頓時不知道該怎麼破解,不禁看向太子,幫幫我。

太子認為衛長想嫁就嫁,不想嫁就不嫁。可劉徹提到“一個人”,太子一想他外甥成親後,衛長一個人吃飯,歇息,白天晚上都沒人陪,就勸衛長,“阿姊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不等衛長開口,又說,“欒大那種狗膽包天的人,全天下也沒幾個。”

“沒幾個還險些成了我的夫婿。”衛長脫口而出。

太子噎住了。

劉徹眼中閃過不快,道,“衛長,你這是怪朕?”

衛長心中一凜,忙說:“兒臣不敢。”

“不敢不是沒有,還是怪朕?”太子妃險些被欒大害了性命,太子沒趕儘殺絕,還跪下來替欒大的親友求情,也沒怪他這個父親。衛長隻是險些嫁給欒大,就生他的氣?還把太子噎的說不出來,劉徹有些惱怒,直接說,“退下吧。”

衛長瞬間意識到劉徹生氣了,惴惴不安,道,“父皇……”

“父皇累了。”劉據長這麼大隻有劉徹和衛青訓過他,衛長當著滿室宮女和宦者堵他,劉據也有點不高興,又想到劉徹當初要把衛長許給欒大時,她是同意的。這事固然劉徹不對,欒大該死,衛長自己也不是沒錯,“父皇被欒大鬨得晌午都沒用飯,阿姊先回去吧,父皇該用飯了。”

劉徹看向劉據,很是意外,他兒子會說謊了???

“父皇?”衛長很是不安。

劉徹轉向她,道,“退下吧。朕累了。”

衛長應一聲“諾”,退幾步就轉身往外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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