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瑤擔憂,道, “這樣回好嗎?”
“有何不可?”太子反問, 也沒要她回答, “藍棋,去吧。”
藍棋應一聲“諾”就退出去。
史瑤看了看太子, 試探道, “殿下和幾位女兄關係都不好?”
“不是不好。”太子瞥她一眼, “很想知道?”
史瑤點頭, 道, “三個孩子百日宴那日她們會過來,妾身總要知道她們秉性如何。”
“孤也不知道,孤跟她們不熟。”劉據笑道,“孤三歲前不記事,三歲後就搬到這邊來住。幾個女兄住在母後那邊,又比我年長許多,孤跟她們聊天也不知道該聊什麼, 見到了也多是問候一句。
“鄂邑公主和孤不同母, 孤和她就更不熟了。過些天你見到她們, 問聲好就行了。自有女官招呼她們。”
史瑤:“無需對她們太過熱忱?”
“不需要。”太子道, “想好鹿肉怎麼吃了嗎?”
史瑤和太子的病才好一天,也不敢大吃特吃, “烤一盤, 燉一碗?炒幾個素菜, 再讓廚子做一些咱們昨日晌午吃的麵餅?”
“行吧。”太子扭頭問, “阮書,去看看三個皇孫醒了沒。”
阮書出去片刻,帶著幾個奶姆進來,奶姆手裡都抱著一個小孩。沒容史瑤吩咐,奶姆就很自覺的把小孩放在榻上,然後退出去。
史瑤看到並排躺著,眼睛睜的老大,好像對一切都很好奇的小孩笑了笑,隨即屏退左右,道,“殿下,妾身家鄉有一種小床,有這麼高,這麼寬,是給小孩睡的。”比劃一下,“過些天冷了,用被褥裹著他們不如躺在床上,把他們搬到外麵透透氣。妾身畫出來,殿下找匠人做,做四個如何?”
“四個?”太子抱起衝他伸手的二郎,“四個那個什麼床,他們仨怎麼睡?”
史瑤:“先做一個大一點的,他們仨睡在一起。過些日子長大了,再分開睡。不過有了床,他們晚上還得跟奶姆睡。他們仨還小,晚上把被褥踢掉了也不知道。”
“這是自然。”太子想也沒想。
史瑤想一下,又說,“妾身還想等他們分開睡了,就放奶姆出宮。”
“不要奶姆?”太子皺眉,道,“那你說的長大一點是多大?”
史瑤道:“從出生開始算,滿一年。殿下先彆不高興,聽妾身說完,女子不如男子看得長遠,漢朝女子能看到的也就自家這麼大點地方。妾身雖然來自異界,懂得也不是很多。
“男子就不同了,胸懷天下。妾身是這樣想的,到明年秋天給他們挑幾個識文斷字的女官,每天給他們讀書,彈琴。再過一年就讓他們搬去長信宮,請父皇和舅父給他們挑幾個老師,每日在長信宮給他們上課。
“到那時照顧他們的人也換成男子。休沐日就陪他們出去看看民間疾苦。妾身覺得生於深宮之中,長於婦人之手,哪怕他們生來聰慧,他們是龍子鳳孫,也會變成一個耽於安樂的膏粱子弟。”
大郎和三郎猛地睜大眼,很是吃驚。
二郎眉頭緊皺,對史瑤的話很不高興。
太子眼中又一次出現驚訝,打量著她說道,“你以前真是一個平民?”
“是呀。”比大部分人多讀了幾年書的普通老百姓。史瑤道,“妾身和殿下說過,妾身家鄉的女子和男子一樣教養。女子也可以當兵做官,濟蒼生,安社稷。”
太子很確定,道:“你沒說過。”
“沒說過?”史瑤皺眉,不信。
太子:“你隻說過你和男子一起讀書。”
“殿下,男子學的妾身也學。”史瑤道,“妾身如果不是因為救人而丟了性命,投胎到這裡,妾身好好讀書,是可以做官的。”才怪,“妾身家鄉朝廷出卷,讀書人都可報名參加考試,不拘男女,誰考得好錄用誰。”
太子認真思考她的話,過了好一會兒,才問,“你是說女子和男子一起上朝?”
“是的。”史瑤道,“妾身還聽說,比如廷尉衙門裡女子少,廷尉下次選才的時候會寫一份文書,貼在廷尉衙門門口,多招幾名女子之類的。”
太子不禁眨一下眼,咽了一口口水努力消化她所說的,道,“你家鄉,真,真的很……孤,孤也不知道該怎麼說。”
“神奇?”史瑤問。
太子皺眉想想,點點頭,“也隻能這麼說。反正如果你不說,孤連想也不敢想。”
“殿下的意思是信妾身剛剛說的?”史瑤忙問。
太子想一想,道,“你上輩子如果很厲害,孤認為你沒有隱瞞的必要。”史瑤點點頭。太子頓時忍俊不禁,“先前你說男之和女子一塊讀書,孤不大信。方才聽你說出那番話,又說生於憂患死於安樂,孤從未在你麵前講過,你卻能說出來,孤就信了。
“母後早年識字不多,後來也挑幾個女官教她,這些年也看了不少書,又虛長你二十幾歲,卻不如你想的深遠。”
“殿下,妾身隻是把知道的說出來,讓妾身親自教他們,妾身也教不好。”史瑤提醒太子。
太子笑道:“孤也不知道該如何教。”
史瑤很怕太子又說她聰明全用在吃上了,“殿下這樣說,妾身就放心了。”
話音一落,趴在太子肩膀上的二郎又忍不住皺眉,他才兩個月大啊,父母就開始給他擇師,未免太著急了吧?還讓不讓小孩活了??
“大郎也想起來?”二郎又長大一點,太子抱的胳膊酸,打算換隻手,一扭頭,見大郎直勾勾看著他,忙問,“要不要我抱?”
大郎轉向史瑤,伸出小手。
史瑤驚訝,抱起他就忍不住說,“劉大郎,你沒生病吧?叫我抱?今天太陽打西邊出的嗎?”
大郎背對著太子,仗著他的太子父親看不到他,衝史瑤翻個白眼,叫你抱是看得起你。史瑤抬手就想揍他,注意到太子就在麵前,把他塞到太子懷裡,指著他說,“你母親我和你說話都不知道笑笑,動動嘴巴,不抱你了。”說著撈起三郎。
三郎抓住史瑤的衣襟,咧嘴笑了笑。
太子見狀,也笑了,“這仨孩子被你訓的越來越聰明了。”讓二郎和大郎並排躺在他腿上,用胳膊圈住他們,就看大郎,“沒哭吧?”
“他知道妾身逗他呢。”史瑤道,“一丁點大的孩子,精著呢。也不知道像誰。”
太子笑道:“像誰都不會像你。”
“殿下!”史瑤隨口一說,他還接上了??
太子挑挑眉,道,“他們都像孤,也隻像孤,你不同意?”
“不敢!”史瑤撇撇嘴,戳一下大郎的小臉,“你以前不是寧願躺著都不伸手要我抱嗎?今天怎麼突然讓我抱,是不是發現你母親我特好?”
大郎抬起胳膊撥開她的手,就閉上眼裝睡。
小哥仨剛出時臉紅紅的簡直沒孩子樣,如今變得白白嫩嫩,比原先大了三圈,頭發烏黑濃密,掙開烏溜溜的大眼睛,彆提多招人疼。
哪怕史瑤知道三個兒子與眾不同,見大郎不屑搭理她,都生不起來氣。嘴上卻說,“你看這孩子,居然還敢嫌我煩。”
“你是夠招人煩的。”太子笑著說,“他不喜歡你碰他的臉,你不是捏他一下,就是戳戳他。也是大郎乖,換作彆的孩子早嗷嗷哭了。”
史瑤:“彆人家的孩子我才懶得逗呢。對了,殿下,他仨的名還沒起?”
“應該起好了。”太子道,“我沒問父皇。反正百日宴那日父皇會告訴咱們。”
說到劉徹,又想起他沉迷修仙的事,也不由自主地想到欒大,史瑤道,“殿下明日是在宮裡,還是出去跟舅父習武?”
“有事?”太子問。
史瑤:“磨豆腐的石磨已經送來,明日太官令會把點豆腐的東西送過來。殿下不出去,咱們明日就把前院後院翻新一遍,如何?”
太子張口結舌,不敢置信地問,“你還真打算把幾個宮殿裡裡外外翻一遍?”
“錯了,是上上下下,主要是地下。”史瑤道,“殿下,妾身雖然時常和殿下開玩笑,這件事不是。”
太子睨了她一眼,無奈地說,“行吧。”頓了頓,道,“明日孤令聞筆把長信宮的人都喊過來,先從長秋殿開始。”
史瑤剛穿過來就知道她回不去了,畢竟是從十層樓高的地方摔下來,腦袋都摔裂了。史瑤才怕太子把她關起來嚴刑拷打或者殺了。
後來太子接受她,又教她宮中禮儀,史瑤也知道無論她和太子以後如何,這輩子都跟太子綁在一起了。太子好她就好。太子出事,她也甭想獨善其身。
想明白這點,史瑤學文習禮儀的同時也在想該如何把太子身上某些要不得的優點改掉,該怎麼把劉徹身邊的奸佞小人弄的遠遠的。
欒大其人在史瑤看來對太子沒什麼威脅,他騙劉徹會長生不老之術這一點早晚會要了他的命。所以史瑤從太子口中知道欒大是個小人,也沒打算動他。
衛長把欒大推到她麵前,史瑤說用“巫蠱之術”收拾欒大,不過是臨時起意。回到長秋殿,史瑤琢磨好幾天,才下定決定配合衛長和皇後。其中一個原因便是她可以借欒大的事經常翻修整個長樂宮。不過,那時史瑤擔心太子不同意,沒想到都沒容她再勸,太子就鬆口了,“謝謝殿下。”
“你以前也說了,為了孤。”太子雖然覺得沒必要,史瑤不嫌累得慌,太子也無所謂,又不用他親手刨地翻土。”
史瑤笑了笑,就問,“殿下打算何時去鄂邑公主府?”
“她再使人來找孤,孤再去。”這幾天事太多,史瑤和太子的身體又不舒服,三個孩子平時又不喜歡奶姆抱,以致好幾日沒出去了。太子見外麵出太陽了,比清晨暖和許多,便說,“咱們去院裡轉轉。”
史瑤把三郎放腿上,就把躺在太子腿上的大郎放太子懷裡,太子一手抱一個站起來。史瑤抱著三郎跟在他後麵,笑道,“等他們仨長大一點,殿下就可以抱著兩個,背著一個了。”
“那還要你這個母親做什麼?”太子很不客氣道。
史瑤笑著說:“給你們做好吃的啊。”疾走兩步到太子身邊,看著大郎和二郎小聲說,“母親給你們做蒸羊羔、蒸熊掌,燒雞、燒鴨、燒子鵝,炒銀絲、炒白蝦,清蒸哈什螞——”
“夠了!”太子瞪她一眼,“除了吃,你還能想點彆的嗎?”
兩個月相處,史瑤已知道太子生她的氣也氣不了多久,笑嘻嘻道,“民以食為天,妾身想的就是天大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