饒是知道太子脾氣好,不止一次聽到太子說這句話的三個小孩依然忍不住擱心裡感慨,父親脾氣真好。
史瑤讓父子四人在屋裡歇著,出去吩咐廚子把菜放清水裡煮熟,用芝麻醬拌菜。史瑤說的芝麻醬是沒有把芝麻油濾出來的那種芝麻醬。
用這種芝麻醬拌菜無需再淋芝麻油,放上切成絲的食茱萸,和碾碎的花生米,可以說又香又辣。明明沒什麼食欲,太子吃了一盤涼拌麵,喝一碗雞蛋青菜湯,還又吃許多涼拌雞肉和許多青菜。
太子吃的打個飽嗝,才依依不舍的放下箸。
二郎跟著打個飽嗝,就忍不住說:“還是家裡的飯菜好吃。”
“你祖父餓著你們了?”太子漱漱口擦擦嘴就問。
二郎夾一塊涼拌木耳塞嘴裡,道:“祖父不會吃。”
“那過幾日你們去找你們祖父,告訴他你們這幾日吃的什麼。”史瑤道,“陳廢後哪天下葬?”
太子道:“天氣熱,屍體不能久放,過兩日就下葬。母後都安排好了。”
“母後過去了?”史瑤問,“妾身記得長門宮離這裡挺遠的。”
太子:“沒有。父皇去的時候,母後隨父皇去的。再說了,陳廢後也不想見到母後。母後去長門宮那天都沒進去,就是怕把陳廢後氣死,沒想到還是被氣過去了。”
“那妾身過兩日去問問母後,有沒有查到是誰告訴陳廢後的。”史瑤看向太子說。
太子頷首:“知道也裝不知道。父皇的那些女人,沒有一個省心的。”
“父親見過?”二郎問。
大郎朝他臉上擰一把,瞪著眼睛看著二郎,“不會說話就閉嘴!”
“我不知道才問啊。”二郎打掉他的手,哼哼道,“不準我問,還嫌我什麼都不懂,你真煩人。”
太子笑道:“見過幾個,沒說過話,不過,我看她們的麵色就知道不是什麼省油的燈。”
“父親還會觀相?”二郎好奇道。
太子轉向史瑤,道:“你母親和我說,心地善良的人看到會很舒服。心思複雜的人,看見會覺得很怪異。”
“那父親看母親是舒服還是怪異?”二郎笑著問。
太子樂了,“屁股還痛嗎?”
“父親,我困了,我要回去睡覺啦。”二郎說完就站起來,看到藍棋從外麵回來,猛然轉過身,“母親,藍棋回來了。”
太子看過去,不明白,“藍棋怎麼了?”
史瑤把硝石製冰跟太子說一下,就對太子說,“待會兒讓三郎做給殿下看。”
“三郎也會?”太子忙問。
三郎信口胡謅道:“母親跟孩兒講過,很簡單,孩兒不看母親做一遍都知道該如何做。”說完就吩咐候在外麵的人分彆打一大盆水和一小盆水。
太子不信,因為史瑤如果早知道早把這法子告訴他了,不可能等到六年後再說。然而,真看到盆裡的水凝結成冰,太子驚得張大嘴。
出去找硝石,熱得頭昏腦漲,忍不住擱心裡抱怨主子沒事找事的藍棋也不抱怨了,不敢置信指著盆,“裡麵真是婢子拿來的硝石?”
“你親眼看到的還有假?”三郎扭頭看她一眼。卻看到大郎滿臉震驚,移到大郎身邊,戳一下他,“以後你得喊我大兄。”
太子回過神,擰一下他的小耳朵:“調皮。”
大郎看向三郎,服了,服了。
三郎笑了笑,對藍棋等人說,“怎麼做你們剛剛都看到了,嫌熱想吃點冰飲就去買些硝石自己做。”
藍棋等人看向太子和史瑤,滿眼希冀。
史瑤笑了笑,道,“讓聞筆和莘墨駕車去吧。”
“諾。”聞筆應一聲就往外走。
史瑤見他這樣笑出了聲。太子瞥一眼史瑤,微歎一口氣,就令宮人退下。轉瞬間,正殿內隻剩一家五口。
史瑤:“殿下想說什麼?”
“孤在想該如何同父皇解釋。”太子指著小盆裡的冰。
史瑤想一會兒,實話實說:“妾身也不知道。”
“你呀,整天給孤找事。”太子又歎了一口氣,“這事先瞞四五日。”
二郎看了看父母又看看兄弟,見四個人都犯愁,眼珠一轉,道:“我和祖父說?”
“你就算了。”史瑤道,“對了,你會做折疊梯,會不會做折疊椅?”
太子:“你彆為難他了。”
“我畫個最簡單的,先讓二郎先試試。”史瑤看向二郎,“好不好?”
二郎笑著說:“母親畫吧。孩兒能做出來。”話音一落,門口來三個人。二郎拔腿就往外跑。
“你乾什麼——”太子定睛一看,眉頭微皺,“他們仨怎麼來了?”
史瑤看清來人,也納悶,“他們仨不是應該在府裡上課嗎?”
燕王劉旦走到門口正好聽到這一句,見太子也在就先行禮,“皇兄,皇嫂,弟弟府上的奴隸看到藍棋到處找硝石,弟弟擔心出什麼事了,就和二長兄和四弟過來看看。”
“騎馬來的?”史瑤肯定道。
劉旦:“是的。沒出什麼事吧?”
“沒事。”史瑤道,“外麵熱,進屋說話。二郎,彆膩在你四叔父懷裡,讓他涼快涼快。”
三郎見三人滿頭大汗,心想,我母親沒白疼你們。於是就說,“母親,孩兒令人把冰災井裡的瓜果拿出來?”
太子想說,哪用得著你親自去。一看兒子給他使眼色,便說:“去吧。”
三郎一去就是一刻,劉閎三人都吃上了他才回來。而等三人吃好了,洗洗手,坐下歇息時,廚子端來六碗冰飲,其實就是碎冰塊加各色水果。紅的黃的煞是好看。劉胥一見就露出喜色,對史瑤說,“弟弟真應當早點過來。”
燕王劉旦瞪他一眼,少說話,吃你的東西。隨即發現三個小侄兒吃一碗,忙問:“是不是沒有冰了?我這碗給你們。”
“他們吃多了肚子疼。”史瑤道,“二弟脾胃弱,也少吃點。”
二郎跟著說:“二叔父,我幫你吃。”
“謝謝二郎,不用了。”小侄兒還小,劉閎可不敢讓他多吃。
史瑤見狀,眼神一閃,戳一下身邊的太子,說還是不說?
太子沉吟片刻,把“硝石製冰”告訴三個弟弟。三人難以置信,望著太子仿佛第一天認識他。太子不解,“你們為何這樣看著孤?”
“皇兄,今年比往年都要熱,住在鄉裡還好一點,房屋少,樹木多,有一點風都不會感到熱。住在城裡的人,這麼熱的天,不吃點冰飲解暑簡直度日如年。”劉旦道,“弟弟早幾日去東市,路過一家冰飲店,巳時左右門口就排很多人等著買冰飲。弟弟如果此時讓家奴出去賣冰,可以說日進鬥金。”
太子笑道:“因為這點事?”
“這事不小。”劉胥是個直腸子,也懶得動腦筋,依然知道此事很大,能掀起軒然大波。
太子:“孤打算過幾日告訴父皇,再告訴孤的舅父,再告訴母後。他們知道,許多人都知道了。比如孤的幾個表兄,還有表兄的親戚,這樣一來半個長安城的人都知道了,你們的冰還賣得出去?”
“賣得出去。”劉旦肯定道,“將軍士大夫家中有冰窖,但那些冰多是冬天從河裡取的,可以吃的冰極少極少。即便大將軍府上的家奴出去賣冰,弟弟照樣能日進鬥金。”
太子:“那你們就賣吧。彆說是孤說的就成了。父皇問起來,你們就說聽彆人講的。孤正好同父皇說,‘硝石製冰’是你們告訴孤的。”
“啊?”劉旦傻了,“皇兄的意思父皇還不知?那這……這個冰是皇兄做出來的?”
三郎突然開口,“不是父親,是我。”
“你彆搗亂。”劉旦道。
太子:“孤偶然間發現,可是孤這幾年遇到的巧事太多,怕父皇不信,一直沒想好怎麼解釋。”
“彆說父皇不信,我都不信。”史瑤一本正經道,“好事巧事差不多都被殿下一人碰到了。”
太子笑了,笑史瑤說謊不眨眼。
劉胥認為太子不好意思,就說:“皇兄的運氣是真好啊。父皇不信也得信。”
“對的,我父親運氣好。”二郎跟著點頭,“三叔父,我父親這樣講,你還賣冰嗎?”
太子看向劉旦,“你很缺錢嗎?”
“他很缺。”一直慢慢吃冰飲的劉閎突然開口,“他府裡養了許多人,還都是女人。”
太子眉頭緊鎖,臉色變了,“你幾歲了?”
“皇兄,聽弟弟解釋。”劉旦道,“那些女子都是可憐之人。”
太子:“怎麼可憐了?無父無母?她們怎麼長大的?”
“弟弟可以一件一件說嗎?”劉旦同太子說話眼睛卻看向史瑤。
史瑤笑道:“你彆看我。你如今已十五歲了,你養兩三個,你皇兄自然不會多問。可你養許多就過了。哪怕你沒有那個心,那些女人也想跟著你,因為你解救了她們。”
“皇嫂說的話,我同他講過。”劉閎道,“他說他有分寸。”
太子睨了劉旦一眼,“是有分寸,他當他自己是柳下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