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上車後,珞佳凝問他的第一句話就是:“四爺,怎麼不見十三弟妹來送行?”
幾年前十三阿哥已經大婚。
這一樁親事是康熙帝指定的。
珞佳凝印象裡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晉伉儷情深,是一對兒佳人。所以在康熙帝給十三阿哥安排婚事的時候,她沒有去多管多問。
準十三福晉兆佳氏溫婉賢淑,婚禮十分熱鬨。
不過,珞佳凝和十三福晉兆佳氏並不特彆熟悉。
十三福晉性格比較內斂,且大婚後深居簡出,除去參加各種不得不出場的宴席外,很少和其他福晉們相聚。
而且她比珞佳凝小了七八歲,每次見到四福晉的時候,都有些怯怯的,好像是麵對長輩一般,連話都不敢多說一句。
珞佳凝本來還想著要不要和她多交往一下,見狀就也沒去多叨擾她。
後來珞佳凝想想,這樣帶點距離感的狀況其實也還不錯。
畢竟珞佳凝並不清楚之後那些年十三阿哥具體會遭遇到怎樣的艱難狀況。
圈禁之事到底是為了什麼,他為什麼會失去了皇上的寵愛,後世的史書上並沒有詳細記載。
就算她想要護著十三阿哥避免這些事情,如今也無從做打算。
這樣的前提下,珞佳凝覺得,和十三福晉保持著一定距離也還不錯。
到時候萬一十三阿哥不可避免地遇到那些難題,十三福晉想必不會過多來找她,到時候她反而能夠冷靜地處理此事,在自己能力範圍內,最大程度地護住十三阿哥。
當然了,那之後她就可以和十三福晉多交往一下。
至於十四阿哥……
珞佳凝有些疑惑地撩開車簾朝他望了眼。
按理來說,在這個時候十四阿哥應該已經大婚娶了嫡福晉才對,而且他和十四福晉的孩子也應該已經誕生才是。
不知道為什麼,至今康熙帝都沒有給十四阿哥指定嫡福晉。而原本應該成為十四福晉的完顏氏也還沒有出嫁。
珞佳凝曾經問過康熙帝有關十四阿哥嫡福晉的事兒。
康熙帝隻道:“這事兒不急。”其他的一個字也不多說。
也不知道這兩人之間門的姻緣出現了什麼問題,竟然陰差陽錯,一個孩子都好幾個了嫡福晉還沒入門,一個硬生生快成了這個年代的老姑娘了都還沒嫁人。
珞佳凝這一世遇到的變數頗多。
此種情況下,隻能暫時先走一步算一步。
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對付好這一次的塞外之行,保四貝勒府一家安安寧寧。
胤禛聽四福晉問起來十三福晉的事情,笑道:“她說在家裡照顧孩子們就沒過來。”想了想又補充一句:“也有可能她不想參加這樣熱鬨的離彆場景,所以選擇了待在家中。”
這倒是十三福晉的脾氣,熱鬨場合能不摻和就不摻和。
珞佳凝就沒多問。
反正她也是隨口說說而已,畢竟是她把胤禛叫到了車子裡,總得說上一兩句。
胤禛卻是想到了十三阿哥和十三福晉的相處模式,忍不住笑了聲:“他們來倒是對脾氣。一個外向一個內斂,平時有個什麼事兒也吵不起來。”
珞佳凝輕聲嘟囔:“十三弟才舍不得和十三福晉吵架。疼都來不及,哪裡吵得起來。”
胤禛頗為得意:“十三弟說,看我平時與你相敬如賓,便知道怎樣和妻子相處了。他說他能和福晉關係那麼好,多虧了有我們倆做榜樣。”
“他就和你客氣一下,你還真信了。”珞佳凝無奈地橫了胤禛一眼:“說起來還是他們天生就投緣。”
真遇上天生就不對脾氣的,強行恩愛也沒用。最簡單的例子,八阿哥和八福晉。
他們倆能說是不努力嗎?
當初剛成親,倆人也曾經很儘力地想要搞好彼此的關係。
可三觀不合,沒辦法。
如今八阿哥又刻意和八福晉保持距離,把家中一些不好的狀況全部推倒八福晉的身上擔著……一來二去的,兩人關係自然更加惡劣。
珞佳凝忽然覺得困了。
她現在有孕,雖然可以用“健康藥水”把其他不好的狀況消除掉,免於旅途奔波對胎兒的傷害。可是,隻有些困倦的時候,她就不打算浪費這東西了。
瞌睡襲來,她打了個哈欠,在胤禛懷裡找了個舒適的位置挨著:“我睡會兒。你等會兒如果有事就叫我一聲。”
說完沒一會兒她就沉入了睡夢之中。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
忽然間門,車子猛烈顛簸了下。珞佳凝被這樣劇烈晃動著,驟然驚醒,基本上都驚出一層冷汗。
她生怕自己忽然間門的情緒波動會對胎兒造成影響,趕忙用了個“健康藥水”。
這時候不遠處傳來了康熙帝的高聲喝問:“出現什麼狀況為了?怎麼忽然停下?”又問:“老四的車子怎麼樣?剛才忽然停下,好似那馬車也晃得挺厲害。”
胤禛生怕大聲回話會吵醒了四福晉,因為四福晉就躺在他的懷裡,他不敢亂動生怕讓她驚醒,就坐在那邊,撩開車窗的簾子伸頭出去:“皇阿瑪,沒事。”
他不知道珞佳凝已經醒了。
珞佳凝想,反正她現在還困倦,就不和他說自己已醒來的事情,繼續睡就好。
結果這個時候不知道誰查探過大體狀況後,過來回稟康熙帝:“皇上,那邊有人伸冤。說自家的天地莊子被人霸占了,找官府也無用,隻能在這邊告禦狀。”
所以前頭吵吵嚷嚷的。
有官兵在那邊努力攔住那些不住衝撞著禦駕的老百姓,被攔住的人情緒激動不斷往前衝。
官兵生怕被皇上看到自己對老百姓動手,又怕動了真家夥見血的話,太不吉利擾了皇上出行的興致,自然也不敢用兵器去阻攔。
一邊拚了命,一邊畏畏縮縮。即便老百姓手無寸鐵,兩邊卻也僵持住了。
一般來說,老百姓不會輕易告禦狀。
更何況皇上這是剛剛出行,被人攔車頗不吉利,百姓們生怕觸了皇上的黴頭惹了龍顏大怒,也不敢輕易過來攔著。
太子已經不悅,厲聲喝道:“誰人敢隨意攔著?即便是有冤情,大可以到大理寺去,再不濟找都察院也可使得。”
他坐在馬上朝康熙帝拱手:“皇阿瑪,這種事情完全不用理會。不如讓人通知大理寺卿處理此事。吉時已到,我們趕緊走吧。”
康熙帝若有所思著抬手止了他的動作:“且慢。”又回頭朝著馬車這邊高聲道:“老四,你去看看那邊發生了什麼。”
他話音剛落,一旁的大皇子已然在馬上拱手請命:“皇阿瑪,不如讓兒臣過去看看。四弟正在車內,出來怕是不便。”
康熙帝頷首道:“那你也去吧。”
大皇子策馬朝著前頭吵吵嚷嚷的那一處去了。
胤禛聽出來皇上對大皇子說的是個“也去”,就想著皇阿瑪可能還是希望他過去看看的。他見大皇子已經策馬而行去那吵吵嚷嚷的一處了,就輕輕地小心翼翼地把四福晉的身子挪了挪,力求不讓她醒來。而後他撩開車簾打算過去看看。
畢竟皇上已經金口禦言說了要他去,也沒有撤回命令,他還是過去一下為好。
可是胤禛身子剛剛動了一下,衣袖處就是一緊,回頭望過去,才發現是四福晉已經醒了,正努力睜開眼睛看他。
“你被吵到了?”胤禛愧疚得很:“我的動作還是大了點。”
他以為是自己把她挪動的時候動作太大,吵醒了她。
珞佳凝瞌睡得很,根本不想說話,所以沒有過多解釋自己醒來的時間門。不過,為了保險起見,她還是努力和他說道:“彆去。就和皇阿瑪說,陪著我在車裡。”
她覺得突然出現異狀不是什麼好現象。
這一行需得謹慎再謹慎,小心為上,還是什麼都不要摻和進去,留在車裡為好。
胤禛十分猶豫:“可是皇阿瑪說……”
“我好累啊。”珞佳凝決定關鍵時刻還是得打感情牌,於是哼哼唧唧地說:“你陪著我好不好?就和皇阿瑪說,我這邊需要你,你脫不開身,隻能陪著我。”
四福晉一撒嬌,四阿哥就受不住了。
更何況前頭有大皇子過去了,也不差他一個。
胤禛就在車門處揚聲說:“皇阿瑪,四福晉這邊兒臣走不開,兒臣就先不去了。”
周圍響起一陣善意的哄笑聲。
十三阿哥十四阿哥的聲音尤其大:“皇阿瑪,四哥遇到四嫂的事兒就會顧不上其他的。就讓他陪著四嫂吧。”
康熙帝也在笑:“老四你還是安穩陪著媳婦兒吧。外頭沒你什麼事情,老實在裡頭待著就行。”
這下子周圍人俱都笑了起來。隻是笑聲沒持續多久便戛然而止,因為大皇子已經策馬回來。
他臉色明顯不太好看,神色陰沉沉的,甚至還朝太子瞥了一眼,眼神中透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太子登時怒了:“大皇兄你這是什麼意思!”
康熙帝抬手止了太子的責問,轉而詢問大皇子:“那邊怎麼說?”
大皇子拿了一張狀紙,雙手捧給康熙帝看。
康熙帝略看了幾眼,眉頭蹙緊,將狀紙遞還給大皇子:“你把它給大理寺吧。孰是孰非,總能有個論斷。”
太子忙問:“皇阿瑪,這上麵告的是誰?”
“不過是平頭百姓的一些恩怨罷了。”康熙帝語氣平淡:“沒什麼大事。”
太子見狀就沒多思量,他想大皇子剛才看他那一眼不過是為了旁的而已,就安心地跟著皇上繼續前行。
車內。
珞佳凝用了成就點兌換了個“偷聽偷看”的道具後,把那些對話情況摸了個一清二楚,而後鬆了口氣。
幸虧沒讓胤禛跟著過去。
她當時就覺得事發突然有些蹊蹺,現在看來,說不定就是有人故意安排的。
攔禦駕來伸冤,這可不是什麼尋常事情。
想康熙帝禦駕親征那麼多次,塞外巡視那麼多次,南巡又那麼多次……
之前那麼多年,有如此多的機會,皇上都會策馬經過街道。卻沒有一個老百姓跑出來攔禦駕來訴說自己的冤情。
怎麼這一次突然就有了?
萬一是有人故意安排了個“老百姓”來做這件事呢?
而且,大皇子的表現不同尋常,很有點針對太子的意思。
這種事情還是不摻和進去的好。
珞佳凝的想法十分堅定:無論如何,自保為上。她並不後悔甚至還在慶幸著之前自己特意留了四阿哥在車裡。
去往蒙古的一路上都頗為順利。
珞佳凝但凡感覺到不舒服,都會試著用一下“健康藥水”,來確保自己身體和胎兒無恙。
雖然她吃飯也略有挑剔,但是,皇家的兒女們誰沒個挑剔的時候呢?即便四福晉最近的飲食習慣和平時不太一樣,卻也沒什麼大礙,周圍人都沒察覺出異樣。
至於嗜睡,就更沒特彆的了。畢竟她以前去塞外的時候,一路上也基本上都睡過去的,這樣躺一路的行為很符合她的習慣。
因此,一直到了蒙古地界,都沒有人發現四福晉的身體出現什麼不同尋常的地方。
這次前來相迎的是一位蒙古郡王。蒙古郡王安排他們的住處是一些整潔的房間門,共分成四五個院落,往來串門都很方便。
晚上依舊是蒙古熱鬨的烤肉跳舞聚會時間門。
珞佳凝下午美美地睡了一覺,這便跟著胤禛來到了晚宴的地點。二人湊在一桌上,望著不遠處燃起來的篝火,笑著互相商量一會兒吃什麼烤肉比較好。
這邊習慣用小桌子,時常一個人一個小桌。偶爾有兩三人的桌子,也算是大的了。
四阿哥四福晉的桌子距離皇上的桌子並不遠,旁邊就是大皇子和太子的獨自一人的桌子。
篝火不遠處,太子美滋滋端著一盤烤肉回到了自己的座位旁。
這一盤烤肉是剛才他自己烤出來的。
之前從房間門出來後,他聽說廚房那邊正在收拾肉類,便過去瞧瞧。正好遇到一盤鹿肉剛剛切出來,準備端給尊貴的遠方來客。
這些鹿肉都是生的,大清來客可以自己架在烤架上烤製,十分方便。
太子見廚房正好有爐火,而他有些餓了,便和廚房的蒙古人商量了下,親自烤了這一盤出來。
將鹿肉端到自己桌上後,太子忽然覺得有些內急,需得去方便一下。
可他又怕這盤鹿肉會被旁人惦記上拿走。
畢竟這兒的桌子又沒寫名字,這麼一盤肉放在桌上,旁人又不知道東西是誰的,難免會拿走。
為了讓那盤烤肉看上去已經“有主”了,太子在離開前還特意拿了片旁邊的青菜葉子放在烤肉盤裡,免得旁人以為這盤烤肉是沒人要的再給拿走吃掉。
做完這一切後,太子這才放心地往更衣的地方行去。
等他走後,站在不遠處的大皇子方才緩緩踱了過來,若有所思地望著那一盤烤肉。
這個時候有位蒙古的侍女走了過來,把手中的盤子一一放到了各個桌上。很顯然,她是負責這一次擺放餐盤的。
大皇子招手把她叫了過來,趁著旁人不注意,把太子的那一碟烤肉放到了自己桌上,又裝作無意地端著它站了起來。
正好他端著鹿肉起身的時候,被他招手叫來的侍女也走到了他的身邊。
“請問你有什麼事嗎?”那個侍女的漢話並不熟練,努力說著:“你有事可以和我說。”
大皇子把那一碟烤肉放到了她的手中:“我看剛才四阿哥和四福晉問你要烤肉,是不是?”
侍女分不清這些貴客們。
她隻知道這些人都是從京城過來的,在她眼裡這些人都長得差不多,根本一下子分不清誰是誰。
大皇子就朝著四阿哥和四福晉的方向指了過去。他現在站著的地方在夫妻倆的側邊,他的動作並不會被他們倆注意到。
順著大皇子指著的方向望過去,恍然大悟:“沒有,沒有。他們沒有要烤肉,他們要的是梅子,醃漬的梅子。”
“梅子你給他們找去,順便把這一盤烤肉給他們送去。”大皇子雖然會蒙語,卻沒說,隻道:“他們喜歡吃這個,你一並拿去更好。”
侍女努力分辨著他說的漢話:“好的好的,一起,拿去。”
大皇子將東西給她後,就快速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觀察著四阿哥那一桌附近地情況。
不多會兒,那個侍女去而複返,手裡多了一碟梅子。當然了,她的另一隻手還端著那一盤烤鹿肉。
在蒙古,吃烤肉十分尋常。基本上烤肉都比蔬菜還多。
所以四阿哥和四福晉看到侍女拿來了一盤烤肉後,並沒有多想,兩人輕聲說著話,順手就把這些烤肉給吃了。
隻是吃到一半的時候,變故出現了。
剛剛回到自己座位上的太子,發現鹿肉不見了。原本心心念念之前親自烤的那一盤鹿肉正是他的心頭好,乍一看到東西沒了,他勃然大怒。
此時阿哥們都基本上落了座。
太子拉住隔壁那一桌的大皇子:“你有沒有看到我桌上那一盤肉?”
大皇子忙擺手:“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剛才太子離開的時候,周圍人挺多的,來來往往。而他動作很小心,特意避開了旁人的目光,所以他十分篤定沒人能證明他拿過那個東西。
太子其實並不是在乎那一盤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