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晚寧於是笑了笑。
他當然知道鬼界有九大鬼王,以“骷髏皇”為最弱,但強弱是相對的。墨燃這個年歲閱曆,即使有神武見鬼在側,要單獨應對骷髏皇還是勉強了些。
隻不過那個想要暗算墨燃的人,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陪在墨燃身邊的並不是死生之巔隨隨便便一個幼齒小兒,而是楚晚寧。
“救我……”
兩人正欲破門而出,殺個對方措手不及,卻聽得身後一聲微弱的呻吟。
“啊,他還活著?”墨燃睜大眼睛,回頭看到蜷縮成一團的小滿。
“我不想死……阿爹……我不想……”
楚晚寧看著那個猶如一團破布爛麻的少年,搖頭道:“當年,這個人應當在進屋子的時候就死了,但在這個幻境裡,他之所以仍然活著,大概是因為我們藏身在此,除掉了追殺他的僵屍,改變了些許幻境中的事情。”
“唉……若是他不曾叛變,你說兩百年前,楚洵會不會並不會死?臨安也或許並不會成為一座廢墟……”
“也許吧。”
但是兩人都明白,無論再說什麼,過去的都已經過去了,此刻重要的應是戰勝骷髏王,脫離幻境。無需再躊躇,墨燃與楚晚寧從藏匿之地掠身而出,一路大殺四方,不曾示弱。
脫離虛境比他們想象的要更容易。
墨燃目標明確,很快便與骷髏王交上了鋒。但是看著兩人全力廝鬥,楚晚寧卻隱隱覺得一陣不安。
那不安並不是因為墨燃落了下風,事實上墨燃在他的指點下,一直穩占優勢,可是楚晚寧卻越來越清晰地覺察到——
躲在暗處的那個人,將情況控製得實在太過精準。
也就是說,那人清楚地算到了,若是這個幻境隻有墨燃和另外一個資質平平的人困於此處,想要脫險是極其困難的。但對方又沒有啟用更厲害的手段來至墨燃於死地,顯然是不想讓人知道這是一起有所蓄謀的他殺案。而是想要營造出一種墨燃因為試煉時出了意外,死於幻境之內的假象來。
到底是誰如此精心安排,要去墨燃性命?
當真是當初金成湖的那個假勾陳嗎……
楚晚寧看著墨燃與鬼王的鏖戰,隨著時間的推移,此時墨燃已占儘鼇頭。天色漸漸將亮,鬼王的法力在逐漸減弱,很快就要撐不住,勝負已分了。
可就在這時,楚晚寧猛地在那片被墨燃法咒封鎖住的鬼怪僵屍之中,看到一張屬於活人的臉!
“誰!!”
那個人離得很遠,混在屍群之中,戴著鬥篷的帽兜,半張臉籠在陰影裡,隻露出尖尖的下巴,色澤甜蜜的嘴唇,還有一管弧度柔和的鼻梁。
隻一眼,楚晚寧便覺察出這個人的行為舉止不似兩百年前的虛景——此人並未作出任何攻擊的態勢,隻是幽幽地掩在帽兜之下,麵朝著楚晚寧與墨燃的方向。見楚晚寧注意到他,他竟是微微一笑,而後抬起手,在自己頸脖子邊劃拉兩下,做出了一個類似於“殺”的動作。
楚晚寧暗罵一聲,猛地掠過去,要擒住此人。
可那人仍是笑著,帽兜之下,嘴唇嫣紅,白齒森森,朝他了個口型,看上去很像是“告辭”。
閃身沒去。
“站住!”
沒有用的,天光透亮,層層魚腹白翻騰而起。
墨燃與鬼王的廝鬥已最後一擊絞殺告終——當鬼王的頭顱被墨燃手中的見鬼整個勒下,汙血狂湧,眼前的景象便急速掠飛起來,楚晚寧和墨燃的身體被驟然拋起,兩百年前的臨安日出、斷壁殘垣,統統成了一道道光怪陸離的虛影。
“砰!”的一聲。
當楚晚寧重新墜落到地麵時,已經返回到了試煉之窟中。
墨燃也已經回來了,正摔在他身邊,渾身都是打鬥時留下的斑駁血跡。但他自己受傷卻不重,正側著臉躺在地上,顯然還無力起來,隻一雙漆黑的眼睛側望著身邊的楚晚寧。
過了一會兒,抬手,拿手指尖輕輕碰了碰他的額頭。
“出來啦。”
楚晚寧嗯了一聲,臉色卻很難看:“……我剛剛,在裡麵看到一個人。”
“什麼?”
“很可疑,應該就是施法咒的那個人。”
墨燃一咕嚕爬了起來,瞪大眼睛:“你瞧見了?你瞧見了!那你看清他是誰了嗎?長什麼樣子?”
楚晚寧蹙眉搖頭道:“他戴著帽兜,我看不太清楚,但是看身形應是名男子,歲數不大,偏瘦,下巴很尖……”
還有半句話沒有說出來。
他覺得這半張臉看上去,隱約有些熟稔的感覺,似乎很早之前,在哪裡見到過。可是又覺得隻是自己的錯覺,畢竟隻是下半張臉而已,相似的人多了去了,他一時也難以判斷。
正沉吟著,忽覺得墨燃拍了拍他的肩膀。
“師弟。”
“怎麼了?”
“……你看那邊。”
墨燃的聲音有些低沉,微微帶著絲涼意。
楚晚寧抬起頭來,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去。
是十八。
試煉之窟的入口,十八姑娘雙目暴突,懸於窟頂,一雙穿著絲緞繡鞋的腳晃晃悠悠地在半空中打著擺。
她已經死了,這裡沒有風,看她晃動的幅度,殺她的人應當剛剛離去沒多久。
但是最讓楚晚寧和墨燃色變的,還是那個緊緊勒在她脖間的凶器。
是一道柳藤。
葉如刀裁,周身流竄著烈紅色光芒,時不時還有火舌爆裂,星火和血花一同濺落。
見鬼。
勒死十八,並把她懸在洞窟頂部的,居然是神兵見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