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8.師尊,有人詐屍(1 / 2)

畫麵裡徐霜林的眼睛驀地睜大了, 同時愣住的還有畫麵外的大部分人。

墨燃瞧到此處,隱隱覺得有哪裡不對勁。

他是活過兩輩子的人,這番對話和前世的一些事情串聯在一起, 讓他琢磨出些耐人尋味的細節來。

他知道葉忘昔對南宮駟的情誼,其實並不僅僅因為葉忘昔死前, 曾要求與南宮駟葬在一處, 而是因為在上輩子, 葉忘昔的女性身份很早就被公之於天下,南宮柳欽點她, 讓她與南宮駟成婚。

這一節如今看來, 完全是父親在給兒子找雙修的爐鼎,但是兩人婚約定下之後沒多久, 南宮駟就暴斃而亡了, 葉忘昔卻得以存活下來……墨燃忍不住想, 南宮駟當年的死, 真的隻是巧合嗎?

他覺得不像。

畫麵上, 徐霜林的手指捏緊成拳,臉上雖然還笑著,但語氣卻有了些涼意。

“你要小葉子嫁給阿駟?”

“嗯,她最合適。”

“哪裡合適了?”徐霜林失笑,“你原先可是要培植她做暗衛統領的,把她弄成了不男不女的樣子, 如今又說要把她許給駟兒, 你也不怕駟兒嫌棄她。”

“他確實不高興, 我原本見他常與葉忘昔說說笑笑,待她也好,還以為他多少能接受。可是我跟他說了成婚之事,他卻大怒,說他根本不喜歡葉忘昔,之所以照顧她,隻因她是個姑娘,在暗城混得不容易。他不肯接受這門婚事。”

徐霜林:“……”

“我怎麼可能妥協?他就與我大吵一架,說我不尊重他的決意,隨意處置他的終身大事,對葉忘昔更是就此避而不及,冷漠疏遠。我越跟他說,他態度就越惡劣,到了最後甚至還覺得我偏袒葉忘昔,真是不識好歹的東西。”南宮柳罵道,“他不就嫌棄她長得不好看?”

徐霜林倒是頗為公正:“……若是先掌門突然讓你娶一個你不喜歡女人,你能願意嗎?我覺得這還真的不是好不好看的問題,你確實沒尊重他。”

“他膚淺!娶妻要娶有用的,賢德的,他要是喜歡漂亮姑娘,難道以後身體調穩了,就不能再納妾?”南宮柳歎道,“唉,這也怪我當初,咳咳,沒有……及時沒有瞧出葉忘昔對駟兒的心意,要是她還是原來模樣,駟兒當會喜愛她的。”

“你也太荒唐了。”徐霜林道,“駟兒不會接受的。”

“除非他不要命。與他這樣靈核暴虐的人雙修,極是痛苦,若是娶了尋常女性……怕,怕是根本受不了……”南宮柳喘了口氣,“葉忘昔喜愛他,她願意,也受得住。”

“她怎麼可能願意?!”

“我問過她了。”

“……什麼?!”

“我問過她了,這件事,我已經跟她說了。”南宮柳道,“她怕駟兒有恙,勝過怕自己身死。”

“……”徐霜林不說話了,頭低垂下來,不知在想些什麼,半晌才道,“她可真是個傻子。”

看到這裡,墨燃幾乎可以確定了——上輩子南宮駟哪裡是罹患惡疾忽然暴斃?十有八/九就是徐霜林親手殺害的。

南宮駟死了,葉忘昔就能活下去。

這輩子之所以南宮駟仍然活著,可能還真是因為宋秋桐之事,歪打正著。宋秋桐是蝶骨美人席,本來就是極適合雙修的體質,有她嫁給南宮駟,當父親的自然也無話可說,甚至覺得是天上掉了餡餅,不會再強求葉忘昔與南宮駟成婚。

既然葉、駟二人的婚約作廢,徐霜林這輩子不加害南宮駟,那就完全說得過去了。可是仍有一點墨燃百思不得其解——徐霜林如今瞧上去,根本就是個喪心病狂的魔頭,可這樣的一個魔頭,為何會把葉忘昔看得如此重要?明明隻是個養女而已……那個詭譎可怖,意圖難辨的人,他到底在執念些什麼?

所求的,又究竟是什麼呢?

這一段回憶不長,很快就結束了,等幻象再一次亮起時,時間點早了很多。

南宮柳瞧上去明顯比現在年輕,還沒發福。他手裡掂著一樣閃爍著碧色光華的小物件,眾人細看之下,發現那是儒風門掌門的指環。

這個指環戴上去就拿不下來,直到卸任的那一天,而畫麵中南宮柳還沒有戴上它,所以證明此時的他,還沒有成為儒風門真正的主人。

有隨侍進來,跪地行禮,那隨侍的道袍上還沾著血跡,看來是一場鏖戰剛過。這段回憶,應該發生南宮柳弑師,重新奪回掌門扳指的那個夜晚。

“掌門,羅楓華的屍體,該怎麼處置?”

南宮柳轉著那枚戒指,思量著:“葬在英雄塚吧,他好歹與我師徒一場,給他留個體麵的歸處。”

“是!”

隨侍退下了。

墨燃微微皺起眉,他覺得有些奇怪,按方才看到的回憶看來,南宮兄弟的師尊羅楓華,明明是被南宮柳碎屍萬段,沉屍血池之地,化為厲鬼,沉淪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的。

但這裡怎麼又說南宮柳把他師父好端端地葬在了英雄塚?

幻象中的南宮柳摩挲著那枚碧瑩瑩的掌門指環,眼中閃動著複雜而奇異的光澤,好像有些畏懼,卻又充滿了渴望。

他喉結攢動,最後慢慢地抬起手來,映著燭火,把那枚指環,鄭重其事地戴在了自己的大拇指上。

他盯著自己的手,來回打量,嘴角慢慢勾起,似要綻放出一個燦爛痛快的笑來,可是那笑容的漣漪擴散未至一半,就驀地止住。

南宮柳大喊一聲,忽然從掌門寶座上栽下來,渾身都在痙攣顫抖。

“啊——!啊!!!”

“掌門!”

“掌門你怎麼了?”

左右忙去攙扶他,豈料南宮柳一抬頭,卻是滿臉的血跡,方才還好端端的臉皮忽然撕開無數細小的口子,那些口子撕了又立即愈合,愈合了又馬上撕開,血液不停地從那詭秘的瘡疤裡洶湧而出。

“怎麼回事!”南宮柳驚慌失措,“痛……好痛……怎麼……怎麼會這樣?怎麼回事?!!”

門外傳來腳步聲。

一個男子逆著月光,赤著一雙線條流暢的腳,踩在冰冷的磚石上,來到了南宮柳麵前,一撩長袍,半跪下來。

這個人正是比現在更加年輕一些的徐霜林,他俯身捏起南宮柳的臉細細打量,南宮柳不住地在喘息掙紮,眼淚鼻涕和鮮血混在一起。徐霜林似乎是有些惡心了,皺了皺眉頭,然後問:“怎麼忽然就這樣了?”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霜林先生……先生救救我……”

這個時候徐霜林還隻是輔佐南宮柳的謀士而已,所以南宮柳稱他為霜林先生,而非是長老。

一番查探,徐霜林抓著南宮柳的右手,看著那枚熠熠生輝的指環,驀地色變:“這上麵竟附著萬劫咒?”

周圍聚著的親隨在聽到這個名字後,俱是倒抽一口涼氣,唯有南宮柳,竟是渾渾噩噩,不知生死之咒為何物,隻掛著眼淚茫然地抬起頭,鼻腔裡不住有晶瑩的鼻涕流出來,和著血汙,滴在地磚上。

“啊,什麼那是什麼?”

“死咒。”

徐霜林的臉色很不好看。

“這枚指環上被羅楓華下了死咒,他詛咒後一個戴上指環的人,隻要照到絲毫月光,就會肌膚皸裂,生不如死……夜夜如此。”

“什麼?!”

“還不止。”徐霜林的手撫過戒指的翡翠,闔眸感受那裡頭洶湧的靈流,“在十五月圓時,哪怕你足不出戶,四壁封實,半點夜色都不透進來,依舊會感受到千刀萬剮之苦痛,逃無可逃……”

他睜開眼睛,看了縮在地上以慘無人樣的南宮柳一眼,輕聲道。

“至死方休。”

濃稠腥臭的血汙下,南宮柳的瞳孔猝然收攏,那樣子渾然像是驚惶失措的碩鼠,又像是黑黲洞穴裡探首的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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