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法試點!”
“守舊派乾脆以退為進,申請將息城作為死氣複蘇時代的試驗地點,聲稱在這裡的獵冥者將不受原有法律保護,且看看最終的結局怎樣,作為參考!”
這一計,不可謂不毒!
林辰與學院宿老若是普通人,鬨出人命,按照原有律法,該怎麼審判就怎麼審判。
可他們都是獵冥者,陳玉德的身份又牽扯甚多,更關鍵地方在於,如今處於時代轉折點,他們撞上了高層正糾結的時候——
守舊派想用舊法繼續掌控獵冥者,而革新派覺得舊法有缺陷,並且管理獵冥者的代價越來越高,如果地府沒有絕對的掌控力和監管係統,很難給出完美的立法方案。
守舊派知道再堅持下去也沒有意義,索性抱著惡心一下林辰的態度,乾脆把整個息城拉下水,反正終究要有試點地區,就拿這座怎樣都無所謂的小城市吧!
如此一來,革新派也心動了。
他們之所以替林辰說話,可不是想維護這個人,隻是單純不想讓守舊派稱心如意,既然老對手退讓,那似乎完全沒有反駁的理由啊!
也就剛投靠革新派的沉天齊,由於掛念著女兒的原因,想照顧林辰,可他又不敢直接在新東家麵前持反對意見,於是便裝作老好人,提出這對息城是否有些不公平。
然而,建製派內最強大的兩脈好不容易達成統一戰線,這件事基本就敲定了。
沉天齊的發言,無法動搖分毫,但好說歹說,終歸是幫息城爭取到了一些好處。
當然,這件事楊忠和林辰都還不知曉。
楊忠作為新任城皇,加之有個徒弟在文官體係,所以他對這所謂的試點,焦心不已。
“小辰啊,上次蟲災,就暴露咱們息城的很多問題,這一波還未平呢,新的風浪又來了!”
他怕林辰不知道這件事有多嚴重,憂心忡忡地解釋道,“沒有了法律的保護,守法的獵冥者誰還敢待在這?與之相對,那些狼子野心的罪犯肯定都往咱們這跑!”
“這就不說了,畢竟隻要有足夠的武力,可以按死他們……”
“但那些守舊派不當人,他們在天朝學院根深蒂固,稍稍顯露一下威風,這下全世界都知道,他們之所以選擇息城,就是因為對咱們有意見!有看法!”
“你想想,那第一學院占據先發優勢,出來多少人才啊?那些人才在地府體係內,曆經歲月的沉澱,如今該身居多高的位置啊?副司主司比比皆是!更有甚者,早就成了排名前百的城皇乃至赫赫有名的閻王!”
“他們若是帶頭——不說抵製針對——即便是孤立息城,遇到冥靈事件不施以援手,那一旦息城再遇到諸如上次蟲災的事件,沒有任何人幫,單靠咱們那些人手,民眾得死傷多少啊?”
楊忠越說越憤慨,竟是直接站起來,厲聲斥責。
“這還不算完,地府這邊是我率領,他們乾涉不了太多,可他們居然暗地裡調度文官體係,讓坐前兩把椅子的文官,帶著一些骨乾,全部跑到京城開大會、搞調研!”
“武力,還算穩,但被孤立,一旦息城出事,獨木難支!”
“文官,一下子被掏空,短時間內留下的那些頂替人員或許還撐得住,可試點工作一運行,息城極有可能大亂,就算原有的文官都頂不住,更彆提剩下的那些新兵蛋子!”
“事都串在一起,萬一全部爆發……”
說著說著,楊忠臉上的怒意儘散,轉而被頹然替代,他無力地癱坐在沙發上,一瞬間蒼老了好幾歲,“息城的人,又要跑一大批啊,畢竟這次,可是上麵帶頭跑啊……”
也難怪楊忠如此反應。
正如他所說,守舊派是玩陰的,而且用了連環毒計,先是給息城帶來危機,然後又明裡暗裡抽空息城應對危機的力量,連外援都不敢趟這趟渾水。
楊忠很難受,還因為,林辰昨天剛給他描繪了息城騰飛的美好藍圖,結果轉眼,就有人潑一盆冷水,將希望的火苗徹底澆滅。
“挺有手段。”
林辰雙眸一眯,即便是他也不得不承認,守舊派很聰明。
如果在這件事上,他們繼續跟革新派鬥下去,勢必會與其走上徹徹底底的對立麵,到那時,就是翻臉對抗、各憑手段了。
所以他們退讓,提出試點,短暫時間內,甚至可以說是在拉攏革新派,跟他們聯合起來,一起看息城的笑話。
但凡林辰弱些,隻是個普普通通的獵冥師,哪怕是貳階、三階甚至肆階呢,到時周邊冒出個地獄領主,他就傻眼了,隻能眼看息城覆滅。
屆時,守舊派再站出來,派人拯救息城,順帶向全國昭告,你個人能力再強,還是需要歸順於地府,借助群體的力量,從而順勢提出新的法桉。
這一切都設想得很好,可惜的是,守舊派壓根不知道林辰的恐怖之處。
他們若是選擇與革新派各分城市,乾場硬仗,還有不少的取勝機會。
但選擇跟林辰鬥……
“嗬嗬。”
林辰笑著安撫楊忠道,“楊老,息城城區、鄉鎮合計兩三百萬民眾,跑的無非是有能力前往其他城市的人,與上次蟲災沒太大區彆,咱們這總不至於變成一座空城吧?”
眼見楊忠嘴唇一動,似是想反駁什麼,他擺擺手,打斷道:
“我明白你的擔憂,可你要記住,人類這個種族,是一座金字塔,塔尖部分固然能決定整個人族的高度,但少了塔尖無非是矮一截,傷不到根本,可一旦沒了基底,塔尖即便再高,也是無根之木、無源之水!”
林辰的這番話,可是肺腑之言。
在修仙界崇尚實力為尊,諸如那些大乘修士,就是金字塔最頂端的小尖尖,基本都能縱橫靈界、擺脫種族的束縛。
可他們之中,卻罕見獨來獨往,大多都還待在族群中,為何?
因為若是忘了根、忘了本,修仙的意義就太空泛了。
你再強大作甚?跟個神經病一樣,非要成天嚷嚷著乾碎天道嗎?即便在天上捅破窟窿,然後呢?
你再長壽作甚?就是為了跟烏龜王八萬年鱉比誰活得久?等把它們熬死之後呢,看海枯石爛嗎?
有根基則不一樣,強大可以是為了保護親朋摯愛,可以是為了報仇雪恨,可以是為了彰顯自己的遺世獨立、襯托出自己的舉世無雙;
長壽則能被賦予具體的涵義,能是陪伴某些人某些事,能是見證天地變遷,能是在而立不惑後探索人生終極意義與自然真理。
林辰可以接受長久脫離人間,找一處世外桃源,和自己的親人生活,但他決不允許人間被滅,人族消亡。
他能遠離人間,但要確保,那一片喧囂永存,他隨時可以回去嘗嘗煙火氣息,品品紅塵味道。
所以,隻要息城最基層的那些群眾在,對他而言,這座城就還在,值得他費些工夫去守護。
“你說的很對,我也很感激你能這麼想,但你有沒有考慮過,一旦息城的民眾知道這件事因你而起,逃又逃不得的他們,會有多怨恨你嗎?”
楊忠忍不住說出這一擔憂。
雖說做出決定的上層,但怨恨某個具體的人,總比責怪一個龐大的組織輕鬆得多。
“確實是我波及他們,罵我兩句也是應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