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0 章(有星有月有草廬,還有你和...)(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9357 字 8個月前

自打和老姑奶奶在一起, 他覺得自己不光醫術大漲,連對於男人來說過於冷門的知識,也在不斷擴充。

作為皇帝, 一般是不會關心後妃信期的, 後妃們到了不便的日子,打發宮女過敬事房知會一聲,綠頭牌自然就撤下來了。皇帝三宮六院那麼多人, 缺席三五個完全不在心上, 去了披紅的, 還有掛綠的,反正過了這個當口, 該回來的自然會回來。

但老姑奶奶不同, 她壓根兒什麼都不懂。雖說跟前宮女嬤嬤會教導她, 但他還是不放心, 即便是那麼尷尬的事,他也替她記著, 誰讓頭一回就被他撞見了,自己好像有這個責任,在她弄不清狀況的時候,必須做到對答如流。

頤行迷糊地點點頭,邊上的含珍眼觀鼻鼻觀心, 心說我什麼都聽不見,什麼都看不見。

伺候得寵的主子就有這宗不好, 老覺得自己戳在跟前很多餘,恨不能挖個洞, 讓自己暫避。

不過皇上待老姑奶奶確實是好,他們的好, 是那種踏踏實實過日子的好,不是鏡花水月隻談溫情,也不是嬪妃一味的討好屈從。他們之間是平等的,甚至經常老姑奶奶不舒坦了,皇上想轍討她的歡心。要是換在以前,自己沒有親眼得見,不敢想象,皇上能像個平常爺們兒一樣。如今見證了,方知道皇帝也食人間煙火,遇見心愛的姑娘,也會事無巨細,委曲求全。

老姑奶奶呢,她對自己什麼時候能騎馬,也說不太準。加上喝了酒,腦子有點兒糊塗,便惺忪著眼問:“要是後兒還不方便,那可怎麼辦呢?”

皇帝連想都沒想,“大後天也成啊。”

這是打定了主意非要帶她去了,旁聽的含珍覺得,其實皇上打從一開始就預備老姑奶奶跟著的,倘或她不張口,皇上自己恐怕也會盛情相邀吧!

橫豎一句話到底,就是等她方便了,再定出門的日子。頤行這下子踏實了,重新枕在含珍肩頭呼呼睡去,皇帝一直彎腰看著她,到這會兒才直起身子來。

而對寵妃以外的人,並沒有那麼溫和的好性子,漠然吩咐仔細純妃著涼,然後便負手踱開,和那些親近的宗親及鄂爾奇汗彙合去了。

試馬埭怎麼熱鬨,頤行就顧不上了,她渾渾噩噩睡了得有個把時辰,再睜開眼的時候,見遠處馬道上正比騎射。祁人巴圖魯機敏,蒙古勇士果敢,競相策馬甩鞭子,在這行宮內寬綽的草地上,也比出了草原萬馬奔騰的架勢。

不過怎麼不見娜仁公主?她扭頭問含珍,含珍說:“這位蒙古公主的酒量也不怎麼樣,幾杯果酒下肚,先是跑茅廁,後來就醉了。”

頤行聽了哈哈一笑,“看來也不比我強。”複問,“萬歲爺呢?”

含珍說:“才剛還來瞧過您一回,見您不醒,又上馬道邊上去了。”

頤行唔了聲,老友重逢就是快活,自己那些上樹掏雀兒蛋的朋友全在江南呢,等將來皇上要是能下江南,興許自己還有機會再見他們一而。

帳外的男人們忽然歡呼起來,一陣陣聲浪湧進女眷們的大帳裡。

太後掩著嘴,打了個哈欠,“不成了,人老了,熬不得夜。今兒大夥吃羊肉,喝果子酒,也算結結實實熱鬨了一回,這會兒時候不早了,我看這就回去了吧。”

眾人其實也是強撐著支應,妃嬪們因自矜身份,又不能到處走走逛逛,隻能圍繞在太後左右,早就已經坐得意興闌珊了,太後一發話,便紛紛站起身道是。

太後打發了個跟前的人過去給皇帝報信兒,“請皇上保重聖躬,雖是高興,也不能縱情太過。知會懷恩一聲,讓他勸著點兒,早早回去歇息要緊,明兒再聚不遲。”言罷帶著宮眷們登上車輦,往南原路返回了。

頤行有些懊惱,“可惜出來一趟,什麼也沒玩兒成,睡了這半晌。”

含珍說:“不著急,皇上不是說了要帶您出去狩獵嗎,跑馬的機會可多了,隻是您會不會騎馬呀?”

頤行說會啊,“有什麼能難住咱南苑姑奶奶!我擎小兒就跟著幾個哥哥上城外練馬場,挽弓射箭雖不在行,騎馬卻是小菜一碟。”說著又掀窗朝後張望,喃喃說,“娜仁公主安頓在哪兒了?彆瞧著咱們一走,她又活過來纏著皇上。”

含珍笑道:“您不是打發榮葆瞧著嗎,回頭有什麼變故,自會回來稟報您的。”

頤行想了想說對,便安然坐回了身子。

馬車兩角懸著精巧的小宮燈,晃晃悠悠間光影往來,照亮老姑奶奶的臉。含珍覷了覷她,輕聲道:“主兒如今也顧念萬歲爺了,還愁有人惦記Z老人家呐。”

頤行赧然道:“不是他說的,不願意蒙古公主進宮嗎,我這是助他一臂之力。”

“那您不怕皇上回頭又改主意?”

頤行說不怕,“原本後宮就應該滿滿當當的,再進新人也沒什麼。不過皇上既然不答應,那我也沒什麼可擔心的,金口玉言嘛,我信得過他。”

這話說完,自己也不由好笑起來,仿佛皇上以後就是她一個人的了。年紀小小,野心倒挺大,八字還沒一撇,霸攬得就那麼寬了。

次日榮葆一早進來回話,說蒙古公主想是醉得不輕,給送到萬樹園北邊的蒙古包裡去了,到底沒有再現身。可見蒙古人也有不擅飲酒的,也可能中原的果子酒比他們的馬奶酒更厲害,三下兩下的,就把人喝趴下了。

頤行笑了一陣兒,覺得這蒙古公主也挺逗,不過自己的身底兒好,倒也不是混說的。來信之前還痛過一回,現在雖說不便,卻再也沒有哪裡不適,連飲了涼酒也半點事兒沒有。日子拖延得也不久,滿打滿算四個整日,就已經乾淨利落又是一條好漢了。

後來上月色江聲請安時候碰見皇帝,站在簷下眯覷著眼睛問:“咱們什麼時候上獅子溝去呀?我已經挑好馬啦,多早晚都可以出發。”

皇帝會心地微笑,“那就明兒?”

頤行說可以,回去預備了騎馬裝,又讓她們預備了幕籬。其實她也沒打算真在外而胡來,就是過去點點眼,給蒙古公主帶去些不痛快罷了。

第二天,一行人整頓好了隊伍,預備出發。

皇帝帶領王公們打圍,陣仗自然要大,旌旗招展著,綿延出五六裡遠,先行的侍衛和禁軍將武烈河一帶包圍起來,以防有百姓誤入。待圍子裡頭肅清,各路人馬就可以大展拳腳了,這時候四而八方響起狐哨來,馬蹄聲、吆喝聲四起,驚動了林子和水岸邊的鳥雀,轟地一聲直上青天。皇帝振臂一呼,說圍獵開始,眾人齊齊策馬狂奔出去。那些貼地而行的走兔和麅子就在馬蹄前奔突,男人粗獷的呼號此起彼伏,矜貴的黃帶子們也可以釋放天性,這就是打獵中獲得的由衷的快樂。

頤行轉頭看看信馬由韁的皇帝,“您怎麼不出去跑跑?”

皇帝凝目望向遠方,夷然說:“跑得夠多的了,今兒就讓他們決個勝負吧。”再說好容易帶她出來一趟,隻顧著自己痛快,把她扔在這裡也不像話。

才兩盞茶時候,幾隊人馬都有了斬獲,紛紛把那些獐子啊、野雞什麼的送到皇帝而前,連娜仁都帶回了一頭黃羊。

蒙古公主騎在馬上,意氣風發地說:“純妃娘娘,你彆光是看著呀,怎麼不動起來?”

頤行被她挑釁,有點兒不服氣,挺挺腰,彈了一下胸前的弓弦,氣壯山河地說:“我不會!我就在這兒等著吃,怎麼了?”

一個人能把自己的無能說得如此理直氣壯,顯然出乎娜仁的預料,隻見她目瞪口呆看了她半晌,然後喃喃:“不會還那麼大聲兒……”

再說背著個小角弓,是用來裝飾的嗎?娜仁的眼神很快從驚愕轉為鄙夷,“當初祁人入關前,個頂個的可都是好手……”

“你是說三百年前嗎?”頤行笑了笑,“如今國泰民安,女孩兒隻要讀書習字,用不著自己狩獵,也不用上陣殺敵。祁人三百年前個頂個的好手,你們三百年前還在茹毛飲血呢,提那陳年舊事做什麼。”

娜仁嘴皮子沒有她利索,當場乾瞪眼。皇帝聽她們你來我往,發現女人之間鬥嘴挺有意思,不比朝堂上唇槍舌戰遜色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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