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3 章(美人的下巴好圓。...)(1 / 2)

烏金墜 尤四姐 9246 字 8個月前

回程的時候, 恰好碰上了一片雨。夏天就是這樣,頭頂上烏雲滾滾,天邊卻日出正D。這樣的急雨通常不會持續太久, 但也足以乾擾他們返回的用時了。因雨勢大, 路上多用了一刻鐘,回到避暑山莊時,皇帝已經叫散了臣工。

頤行從宮門上進來, 見他正負著手, 在無暑清涼前的台階上打轉, 想是等了有陣子了,眉眼間帶了點焦躁之色, 隻不過一見她, 那種心緒就淡了, 臉上浮起一點淺笑, “你再不回來,我就要命人出去接應你了。”

其實他心裡總有些擔憂, 等的時候越長,腦子裡就開始胡思亂想,擔心她會不會跟著知願一起跑了。

還好,她還知道回來,便伸出手牽住她, 仔細觀察她的神色,問:“你不高興了嗎?”

頤行說沒有, 勉強笑了笑道:“不瞞您說,起先是很難過來著, 後來想想,也就想開了。我要是被人一輩子圈禁在外八廟, 那心裡得多難受啊,現在好了,能天南地北到處跑上一跑,說到根兒上,還是萬歲爺給的恩典。”

皇帝暗暗長出了一口氣,在她開口之前,他擔心她會為知願和他鬨脾氣,沒想到老姑奶奶這事兒上頭門兒清。這樣很好,省了那些無謂的口舌,兩個人可以平心靜氣地說話,也免於傷感情。

他牽著她的手,一直將她帶到川岩明秀,說這兒清涼,“回頭讓他們把午膳送過來。你在外奔走了這半天,好好歇一歇要緊。”

頤行傻乎乎,不疑有他,隻覺得皇上要是個女人,必定是秀外慧中的賢妻良母。便在他臉上輕輕捏了一下,“還是你疼我。”

累是真累,這兩天似乎總在奔波,頭一天狩獵,轉過天來就跑到五道溝送人,好像真沒怎麼好好歇過。

脫了罩衣,她崴身躺在那張機巧的羅漢床上,看著屋子裡素雅的擺設,吹著窗外如濤的鬆風,喃喃說:“我瞧見知願的女婿了,他對知願挺好的,事事都安排得妥當,說是先要往盛京去,等將來買賣結束了,再往南方移居。”

皇帝聽了,略沉默了一下,坐在床沿上說:“走遠了也好,如果當初她沒有進宮,現在應該就是過著這樣的日子。嫁給我,耽誤了她兩年青春,好在她有這個膽量,開誠布公和我商量,要不然我全不知道她的境況,不知道她為什麼老是睡不好覺,也不知道她為什麼越來越憔悴。”

所以說,命運大多時候是靠自己爭取的,如果一直瞻前顧後,沒準兒已經把自己耽誤死了。

當然這是頤行站在自己的立場上,對整件事情的理解,對她來說什麼都比不上知願的性命要緊。但在皇帝看來,她們姑侄的品行和胸懷,確實有天壤之彆。

經曆過整天病歪歪的人,就知道小牛犢子有多招人喜歡了。

他在她身邊躺下,兩手閒適地枕在腦後,看了她一眼,曼生說:“我最近每常想,要是當初大婚娶的是你,不是知願,那得少走多少彎路!你們是一家子出來的,脾氣秉性卻大不一樣,如果你處在她的位置上,得知自己的阿瑪獲罪,你會自請廢後嗎?”

頤行琢磨了下,說不會,“我得調動自己手上的人脈和權力,想儘辦法把人撈出來。不說官複原職,至少讓他體體麵麵致仕,在家享清福,也比發配烏蘇裡江好。”

這就是不同,彆看知願年紀比老姑奶奶長些,但韌性遠不及老姑奶奶,如果她們姑侄的境遇對換,應當是截然不同的兩種發展吧!

皇帝得出了個結論,“知願是盆栽裡頭精美的月季花,你是長在沙石堆兒裡的蓯蓉。”

頤行聽了,覺得滋味兒不大對。她不知道蓯蓉是什麼,但聽知願又是盆栽又是月季的,自己卻長在沙石堆兒裡,這待遇也相差太遠了。

“為什麼呀?”她勾起腦袋來問,“蓯蓉長得什麼模樣?漂不漂亮?”

皇帝窒了下,試圖讓解釋聽上去顯得大氣,“蓯蓉啊,是長在沙漠裡的一種藥,識貨的人都管它叫沙漠人參。”

可頤行聽出了他話裡的避重就輕,“我問您長得什麼模樣,漂不漂亮,您扯功效乾什麼?”

這可讓人怎麼說呢,他作勢想了想,“漂不漂亮不重要,重要的是它有用,且頑強。”

這回頤行算是明白了,能拿這個來比喻她,八成不是好事兒。於是她翻身坐起來,大聲喊懷恩,“把《本草綱目》給我搬過來,我要查一查蓯……”後麵的話被他捂在了掌心裡,她隻好拿眼睛乜斜他,就知道他壓根兒沒安好心。

皇帝訕訕笑了,“你忘了我會醫術,也熟知各類草藥,搬什麼《本草綱目》呢,我告訴你就是了。”

頤行古怪地看著他,一副疑竇叢生的樣子,見他微微紅著臉,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裡。猶豫再猶豫,靠近她,直直望著她。那一瞬頤行有種渾身過電的感覺,那雙眼睛真不能凝神看,看久了會被他蠱惑的。

果然,顧了上頭就顧不了下頭,隻覺隔著一層輕盈的布料,一把玉骨扇子落進她手裡。他珍而重之合著她的手,輕聲說:“長得和這個有些像,會開花,是一味極名貴的藥材。宮裡每年都要遣人上蒙古和新疆采買……有養血潤燥、悅色延年的功效。”

頤行的臉都快燒起來了,結結巴巴說:“那……那您怎麼能說我長得像它……這不是埋汰人嗎!”

“我說的是精神,不是論長相。”

他說話的時候帶著濃重的鼻音,像睡到半夢半醒間的囈語,帶著一種慵懶的況味,愈發讓人感到心浮氣躁。

這是陰陽要顛倒?頤行心想,以前隻聽說過後宮嬪妃取悅皇帝,沒聽說過皇帝也能取悅嬪妃啊。老姑奶奶有驢脾氣,家裡老太太曾說過,將來得找個對她言聽計從的姑爺,日子才能和美過下去。但自打進宮,這個念想就斷了,總不好指望皇帝服軟吧!結果怎麼著呢,背人的時候,這小小子兒這麼可人疼的。老姑奶奶一顆雄壯的心,立刻就化為繞指柔了,和他耳鬢廝磨著。隻要不來真格兒的,說說挑情的話,互相打打趣兒,都是十分令人快樂的。

可是男人的想法,向來沒有那麼簡單,先下的餌,你以為隻是愉悅你,那可就錯了。

頤行一陣天旋地轉,發現自己已然撐在他上方,他言笑晏晏,“從底下看美人……”

要受用了!頤行美滋滋等著他來誇讚,結果他追加了一句:“美人的下巴好圓。”

她頓時惱了,氣呼呼打算回到她的位置躺平,可惜他沒有讓她如願。

“就這樣。”他兩手一壓,把她壓在自己的胸膛,然後輕而緩地在她背上撫摩,像捋著一隻馴服的貓。

“我想過了,內務府采買藥材的事兒,可以交給福海的大兒子去辦。”

頤行以為自己聽錯了,霍地昂起脖子來,“您說什麼?”

他的眼睛微微開啟了一道縫,輕俏撇了她一眼,“尚家小輩兒,這兩年要入仕有點兒難,可以先從買辦乾起。內務府雖有人統管,但大小是個差事。往新疆,往蒙古,往黑龍江……職務之便,照應一下遠在烏蘇裡江的親人,也不是難事。”

他才說完,頤行簡直要哭出來了,使勁搖晃他,“萬歲爺……啊,萬歲爺,您是天底下最好的爺們兒!”

他夷然笑起來,“你到今兒才知道?”

那自然不是,頤行說:“從上回見了知願,我就知道您是好人了。”一麵貼著臉,和他蹭了蹭,嘟嘟囔囔說,“我就是沒想到,我還在琢磨的事兒,您就已經替我想好了出路,我心裡彆提多感激您。”

皇帝嗤笑,“你當初和夏太醫說得那麼明白,晉位就是為了撈人。如今知願撈出來了,還剩一個福海,福海貪墨,罪大惡極,沒有那麼容易赦免,所以先想法子讓他過得舒坦點兒吧,至少有命延捱到大赦天下的時候。”

頤行眼含熱淚,越想越慰心,嘴瓢得葫蘆一樣,“主子爺,我給你磕個頭吧……”

她說話兒就要從他身上下來,他撈住了沒讓。

“磕什麼頭?你這輩子都用不著朝我磕頭,床上不叫我磕頭就不錯了。”他笑著說,“我們宇文家爺們兒寵媳婦,你不知道麼?如今就讓你瞧瞧,什麼叫真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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