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如果您能夠行刺成功那倒也無妨。”國王帶著白手套的手漫不經心地卷著那編進金線的馬鞭,“不過,您說這樣的話,我的騎士們恐怕會有些不大客氣的意見。”
“陛下的騎士們忠心耿耿。”
年輕人微微欠身,為自己剛剛的發言致歉。
對於他的話,國王不置可否。
年輕人仔細地觀察著麵前的年輕君主。
他真算得上聲名狼藉,但是他看起來也尊貴極了。
他銀色的頭發垂至肩膀,身上的緋紅騎馬服外套用金色的絲線繡滿了薔薇花紋,一枚暗金的鐵薔薇固定著他潔白的領巾。但除此之外,年輕人卻看到了其他令他驚駭的東西。
麵前的國王無比奪目,但是他捕捉到的那零星命運的預兆卻……
那預兆該怎麼形容?
年輕人是名傑出的占星師。
在經過精心準備之下,他有一定的機會從一些命運強烈的人身上捕捉到一點朦朧的預兆。正因為如此他才會要求將軍在談判的時候讓自己參與——他想親眼見見這位羅格朗的少年國王。
但是,他準備了一個早上,終於見到這位國王的時候,他捕捉到了完全不在想像中的預兆。
他透過蒼白水晶的鏡片,用滴了晨曦之露的眼睛來觀察立於下午三點陽光中的國王,那一瞬間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個……一個、一個漩渦。
或者說一片扭曲的幕布,深沉得就像地獄的幕布上,血色的漩渦交織著——那是暗紅色是不是象征著對方身上薔薇家族的血脈?
命運的預兆隻持續了不到短短一秒,占星師卻已經麵無血色。
不僅是因為那一瞬間抽去的精力,更因為那一瞬間窺視到的畫麵。
仿佛有無法窮極的壓迫力和血腥從那黑與紅交織中透出來。
會是他嗎?
那顆從深淵海峽中躍然而起的太陽,會是這位傲慢的少年國王嗎?將會成為太陽的人,怎麼會與這麼濃重的黑暗和猩紅為伴?還是果真如將軍所說,太陽定是他們勃萊西王國的陛下?
占星師分不清了。
“您的臉色可真是差極了。難道勃萊西連一名學者的溫飽都無法解決嗎?”
占星師感覺到國王也在打量自己。
對方的目光漫不經心,但是莫名地就教人背後升起一股涼意——也許是因為剛剛所見的畫麵。他一時間不敢直視這位國王。
占星師欠身:“勃萊西對學者十分重視,將軍更是如此,是我自己不習慣深淵海峽這一側的氣候——這裡可真冷啊。”
“按照您的話,勃萊西的氣候大有不同?”國王問。
“是的。”
為了不讓對方察覺自己剛剛做了什麼事情,占星師介紹起處於深淵海峽另外一側的國家——看得出,他對自己的國家感情深厚,至少他努力地用自己乾巴巴的語言讓那個一直到了十月才開始下起第一場雪的國度顯得更美一點
。
不過,這位可憐的占星師先生雖然在計算星座角度的數字上很有一手,但在文字詞藻上就顯得十分窘迫了。
感謝國王似乎維持著一點騎士風度,沒有對他枯燥的解說發表什麼意見,大發慈悲地讓他講完了。
但是真的是大發慈悲嗎?
占星師的語言用光了,他向國王告辭。
目視著蒼白占星師前往藍色帳篷的身影,國王唇邊浮過一絲很快就隱去的微笑。
“他們在這裡根本就沒有辦法長期支撐下去。”
國王自言自語。
可憐的年輕人習慣性地用以數字和角度來描繪天上的星辰和深淵海峽對岸的勃萊西——這是占星師的通病,就像史學家總是旁征博引一樣。一般的人隻在那乾巴巴的數字中頭暈眼花,恨不得立刻逃離。
然而,國王卻從那些數字中獲得了自己想要的東西。
羅格朗帝國在勃萊西王國的西側,中間橫亙著深淵海峽,因此被稱為“西大陸”。羅格朗帝國在九月份就已經雪覆大地,勃萊西王國在橫向上與它相差無幾,它們都處於較高的維度。但因為有羅格朗帝國的阻擋,勃萊西的冬季來得很晚。
國王在這兩天的散步中觀察到對方的士兵不止一個下意識地抱著胳膊了。
除此之外,高緯度對勃萊西王國並不是毫無影響。
寒風雖然被西大陸阻攔下了,但是洋流可未必。如今已是九月的末尾,很快等到十月,深淵海峽上將卷起風暴,洋流方向也將為之一改,到時候從勃萊西王國出發橫穿深淵海峽的船隻“逆風逆水”——他們將需要同時與風暴和洋流對抗。
這意味著運送物資的成本將以十倍百倍的代價上升。
士兵不習慣過早的隆冬,物資運送的昂貴價格……
勃萊西王國占領月河要塞一天,就是將金子往深淵海峽裡砸一天。
想來此刻,在深淵海峽的對岸港口,水手們和船商已經開始抱怨了。要知道,在這個時代,不論是羅格朗帝國也好,勃萊西王國也好,都沒有什麼不侵害平民利益給予補貼的說法。
率領遠征軍的勃萊西將軍不可能不了解這些。
那可是位經驗十足的老將,從他命令參與談判的人都需要穿得嚴實,與羅格朗人一般無二中不難看出。
但是他們已經窘迫到無法也將自己的守衛士兵包裹得嚴實一些的地步。
國王猜測,也許在深淵海峽的另外一側,與他敵對的那個國家中
發生了點兒有意思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