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關心則亂嗎?...)(2 / 2)

美人眸 蔣牧童 15509 字 8個月前

隻是在他們的描述之下,好似並未有特彆的事情發生。

因為朱顏閣目前生意火爆,所以對口脂需求極大。而且這陣子姚羨與江南商人頻頻見麵,打算將朱顏閣的口脂,賣到最繁華富有的江南。

所以他們備下原料,準備擴大生產規模。

口脂作坊裡還新招了一批會做口脂的夥計,這些人雖然沈絳調查過他們的背景,但是也全然不能保證,他們不會被收買。

而幾個夥計也都有人證,都沒有單獨出去的經曆。

眾人說完,沈絳轉頭看向謝。

謝安撫道:“斷案,不是一時半會就能查出來。待細細問過每個人的口供,總能問出些有用的東西。”

很快,他問道:“一開始火是從哪裡燒起來的?”

侍衛中一人,立即說:“是西北角那個倉庫,我記得最開始火就是從那裡燒起來的。”

“是誰先發現著火的?”謝又問道。

很快,一個夥計開口:“是我,我先發現的。”

沈絳看了一眼他,對這個叫劉青山的夥計,她倒是有些印象。因為當初他的手藝並不算頂好,隻是剛出師。隻是他說他妹妹重病,一直要吃藥,他必須得賺錢。

後來沈絳派人去他家中查看了一番,證實他所言不假,這才將他收下。

劉青山說:“我出來小解,看到西北角那個倉房不太對勁,就過去看了一眼。誰知一推門,就發現裡麵著火。趕緊叫人來滅火。”

“你們既然這麼早就發現火勢,為何任由這火越燒越大?”謝道。

劉青山一臉苦笑,他說:“大人,您是有所不知。這口脂之中本就有大量的油脂,遇火則燃,起火的這個地方正好是咱們的庫房。所以火一起來,還來不及撲滅,火勢就變大了。”

“那看來你們平日應該極重視明火吧?”謝問道。

眾人紛紛點頭。

夜風拂過,空氣中大火焚燒之後,那種刺鼻的燒糊味,依舊彌漫在暗夜中,久久無法消散。

謝開口問:“平時晚上應該安排人守夜了吧,今晚值夜的人是誰?”

眾人左右看了一眼,就見站在後方,一個頗為瘦小的老者,緩緩出列:“今晚應是我值夜。”

沈絳自然認得他,此人在作坊裡做事許久,大家都叫他毛伯。

原本他也是作坊裡的師傅,隻是年紀大,手抖眼花,不太乾得了製口脂這樣精細的事情。因此沈絳他們買下作坊之後,也沒把他趕走,而是留著他在作坊裡打雜看門。

“你值夜時,可有發現什麼可疑的事情?”謝語調平和。

聽起來隻是隨口問問,而非斷案審問。

因此毛伯搖搖頭:“不曾看見。”

“是不曾看見,還是你根本沒機會看見?”謝突然望著他,從容淡然的氣質,陡然變成了,渾身散發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氣勢,似乎強迫著人不敢不說實話。

毛伯果然不敢再看他,隻低頭囁喏道:“我真的不曾看見。”

謝對於他的逃避,並不在意。

他反而指了指一旁問道:“你平時值夜時,就是坐在這裡嗎?”

因為要守著整個院子,所以值夜的人格外辛苦,就是裹著一張被子,躺在外麵睡覺。

毛伯胡亂點點頭。

直到謝說:“你之所以不曾看見,是因為你今夜喝醉了酒,所以才什麼都沒看到。”

“不是的,沒有,我沒有喝酒。”毛伯趕緊搖頭。

謝走了幾步,伸腳踢了下,就見瓦片下麵竟有個壇子。

這個壇子並未被燒毀,隻是通體被熏的烏黑。

直到沈絳走過去,正要將壇子從地上拎起來,謝輕輕擋住:“我來。”

他拎起來,沈絳微湊近壇口,就聞到一股烈酒的味道。

她臉色極其難看,之前她便三令五申,作坊內不得飲酒作樂。

因為口脂中確實含有很多油脂,一旦著火,後果不敢設想。

沈絳環視了一圈,將目光落在眾人的身上,語氣微低:“今日火災並非憑空而起,程大人乃是京兆府推官,斷案判案對他來說,乃是稀鬆平常的事情。所以若是有誰犯了大錯,不要再抱有僥幸心理。”

這下有人忍不住抱起了委屈:“掌櫃的,咱們大家都一心為了作坊,方才起火的時候,我們全都沒跑,哪怕衣裳被燒壞了也還是忙著救火。”

這句話,叫作坊裡的人紛紛點頭。

沈絳卻並未因這人的話生氣,反而頷首道:“我自然知道絕大多數人,都是想著作坊,想讓朱顏閣越來越好。所以作坊內參與救火的人,我個人獎勵三兩銀子。”

這個轉折卻是眾人沒想到。

本來外頭那些百姓因為參與救火,得了一貫錢的獎賞,作坊裡的人多少心底有些沒滋味。

但是作坊起火,多少是他們失職所造成的,所以大家都不敢提。

誰知現在不僅賞錢沒有,竟還懷疑他們之中有人故意縱火。

這下大家的怨氣,紛紛湧了上來。

誰知沈絳突然公布獎賞的事情,一時間,眾人喜笑顏開。

沈絳接著說道:“一旦查出真的是有人故意縱火,我亦不會包庇,定會將此人交給官府處理。”

隨後她轉身看向謝,恭敬道:“程大人,不知大晉律法對縱火罪的判罰如何?”

“但凡縱火燒官宇及私家房舍者,處三年有期徒刑;若縱火造成損失滿五匹,流放三千裡;若損失滿十匹,處以絞刑。”謝站在灑落的銀輝之下,負手而立,聲音雖清淡,卻透著一股肅殺之氣。

因為很多房舍多以木材為原料,所以一旦發生火災,後果必會不敢設想。

所以大晉在律法上,就對縱火一事,有嚴格的刑法。

此刻謝將律法當眾宣讀了一遍,即便是再不懂律法的人,也明白了縱火是多麼嚴重的罪名。

此刻,毛伯突然喊道:“掌櫃的,這酒不是我要喝的,是青山,青山這小子非要孝敬我的。”

劉青山沒想到毛伯,竟會這麼說,當即白了臉頰。

直到這時,一旁站著的另外一名夥計宋冬,也說道:“掌櫃的,我前幾日去青山家中,他妹妹喝藥竟用到了參須子,我……”

他似乎不好意思在說出去,這種出賣朋友的感覺,並不好。

人參乃是昂貴之物,即便是參須子,都不是一個貧民家庭能夠負擔得起的。

在口脂作坊做事的這些夥計,家境都一般。

特彆是劉青山家中,有個這樣重病的妹妹。

若是有人真的想對作坊下手,要買通作坊內的人,劉青山確實是個合適的人選。

“說,到底是怎麼回事?”沈絳聲音微冷。

劉青山慌忙開口:“掌櫃的,我沒有。我妹妹病重了,參須子是藥店老板賒給我的,他知道我給朱顏閣做事,知道我每個月月銀豐厚。所以他才會賒給我。”

這話說出來,著實是可笑,一旁其他人看著他的眼神已變了。

沈絳眉頭輕皺,許久她歎了口氣,“將他給我捆了。”

侍衛立即上前將劉青山按住,劉青山還在喊冤:“掌櫃的,你信我。當初是你讓我進作坊做事,您對我恩重如山,我不會背叛你,乾出這種豬狗不如的事情。”

沈絳似氣惱到極致,指著他說:“把他嘴堵上,我不想再聽他說一個字。”

等他的嘴被堵上,周圍終於安靜了下來。

沈絳站在那裡,望著眾人,許久,聲音低啞道:“我自問待你不薄,沒想到你竟還會勾結外人來害我們。如今朱顏閣的貨物都被毀了,日後朱顏閣該如何,你可曾想過。”

說罷,她似乎失望到極致,揮揮手,示意侍衛將人押走。

隨後她輕掩麵,轉身離去。

她本就生得風華絕代,掩麵時,不經意流露出的脆弱無助,便如懸崖絕境之外上的雪蓮,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落,叫人忍不住生出了憐惜。

身側的謝將侍衛將劉青山,押送到京兆府,送至大牢。

隨後他轉身去追沈絳,待他掀開簾子,就見她正背對著馬車門,一身極素淨的淺綠色長褙子,烏黑長發挽起,發鬢間插著一支色澤溫潤的淡碧色蓮花玉簪子,簪子的末端垂著一顆雕刻更小更精致的蓮花。

她身體似在微顫,烏發間的蓮花輕輕晃動。

馬車內的光線極昏暗,隻有外麵隱隱的光線透進來。

謝走過去,手掌輕抬,剛落在她的肩膀處,正欲開口時,突然趴著的姑娘,轉過頭,一臉笑意的望向他:“我是不是連你也騙到了?”

少女清亮柔和的聲音,帶著笑意,似蜜似甜。

此時她那雙修長而蘊著瀲灩秋波的黑眸,正落在他的臉上,眼尾上翹,眼底的狡黠,已不經意流露而出。

謝當真是有些怔愣。

他說:“你並未生氣?”

沈絳抬手撫了撫自己的烏發,聲音微得意道:“若是我今日未提前安排人,將之前庫存的貨物都轉移到彆處,隻怕現在我確實是趴在這裡,哭上一天一夜。”

這下竟是叫謝也徹底生出意外。

“你已猜到有人要對作坊下手?”

沈絳搖搖頭:“倒是沒猜到,他們敢直接放火,我啊,隻是天生謹慎了些,膽小了些。”

在薑妙已給她提醒,以及她夢境中對沈芙綾的預示,她要是還什麼都不做的話,那她可真該活活蠢死。

她之前並不知對方會在哪裡下手,隻是想著推斷了自己最不能損失的東西。

現在朱顏閣對她來說,是最重要的。

但是朱顏閣目標太過明顯,況且朱顏閣守著的人更多,所以那裡並不適合下手。

剩下的就是口脂作坊,要是能一次性毀了她所有的原料和貨物,隻怕她的朱顏閣真的要無以為繼。

這樣的口脂鋪子,若是無貨可賣,隻怕幾日,客人便會流失慘重。

“你還膽小?”謝斜睨她一眼,語中竟難得帶上調侃。

現在他倒是都明白了,方才沈絳在外頭,那絕望又無助的模樣,合著,全都是演出來的。

這一下,又叫他想起了漳州。

沈絳不由托著下巴,低聲問:“三公子,如果我連你都騙了,是不是也能騙得過彆人?”

“那是自然。”謝點頭。

她這樣是為了讓對方放鬆警惕,露出破綻。

如今作坊雖然著火,但是朱顏閣一時卻不至於真的傷筋動骨,就看接下來對方要乾嘛了。

沈絳雙手托腮,不無得意道:“連三公子這般聰明的人,也是被方才表情騙到的嗎?”

“並非如此。”

她一怔,隨後抬眸望著他,卷翹的長睫微顫著,突然又是一笑:“那是為什麼,關心則亂嗎?”

或許是靠的太近,絲絲縷縷的幽香似乎在周圍彌漫著。

這樣的若有似無的幽香,反而更是誘人。

終於昏暗的馬車內,響起一聲極低的回應,“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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