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的,今日本店一共銷售額度是一萬八千兩。”
沈絳也沒想到朱顏閣在揚州的第一日開業,能取得如此成功的開始。
江南呐,不愧是豪富之地。
朱顏閣的鋪子開了之後,趙忠朝和張儉二人,明顯對謝放心了幾分,在他們看來,這二人確實是來揚州賺銀子。
至於沈絳對於朱顏閣的開設也有說法,先前她告訴眾人,她是為了家族才來揚州。
如今謊言戳穿了,她乾脆承認,她就是打著家族鋪子的名頭,在揚州生財。
趙忠朝反而對這位姑娘佩服了幾分,他喜歡錢,更喜歡賺錢。
對於能賺錢的人,那就更是佩服至極。
這日謝與沈絳二人,被趙忠朝請去赴宴。
此番趙忠朝邀請所在之地是在二十四橋,哪怕初來揚州第一日,已見過瘦西湖畔的風光,赴約而來,依舊透著一股驚訝。
夜色深沉,華燈初上,各處庭樓小院前麵都掛滿了花燈。
就連河麵都被映照出一片燈紅酒綠的盛景。
沈絳隨謝到了地方,隻見一艘巨大畫舫停在湖麵上,這艘畫舫高達數層,將周邊的畫舫似乎一下襯托的格外小巧。
趙忠朝身邊的管家,親自下船來迎接。
待他們上了畫舫這才發現,畫舫上窗戶居然用了極為罕見的玻璃裝飾。
先前沈絳的朱顏閣開張,她特地尋了玻璃容器,用來放置經典款四美。
沒想到趙忠朝竟豪奢到如此地步,用這般精貴的東西直接裝飾窗戶,可見他生活之奢華,實在非同一般。
還未入內,纏綿悱惻的絲竹之音不絕於耳。
待到了船艙內,就看見趙忠朝身邊左擁右抱坐著兩名女子,兩人手持酒杯,就見一人含了一口,對著趙忠朝的嘴,就要喂過去。
沈絳見狀皺起眉頭,扭頭看向彆處。
她並非是束於禮教的女子,隻是單純覺得這等場麵著實太難看,懶得多看一眼。
倒是趙忠朝瞧見他們到了,一把推開女子,朗笑道:“程公子,姚姑娘,你們二位總算是來了。”
謝上前,與他見禮。
趙忠朝一邊笑著,眼睛卻不由自主的落在了另一邊,沈絳的身上。
他眼前一亮,連眉毛都忍不住揚起,雖然先前見過沈絳披散長發的模樣,知道她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可那日她還是男子裝束打扮。
今日她換了一身女裝,竟能美成這般模樣,叫人挪不開眼。
這滿室華光,仿佛儘數在她一人之身,周遭哪怕都是樣貌出眾的女子,可跟她一比,也都是魚目與珍珠的區彆。
站在趙忠朝身邊的女子,是先前與沈絳在茶樓見過。
她略看了一眼,突然柔聲驚呼:“沒想到小公子,竟是女兒身。那妾身可算是放心了。”
“為何姚姑娘是個女兒身,你就放心了?”趙忠朝好笑道。
這個叫如娘的名妓,嬌聲連連:“先前妾身覺得小公子容貌太出眾,還暗自傷神,自個的容顏連男子都比不上。如今得知小公子乃是個姑娘,妾身便是輸得心服口服。”
“就你也配跟姚姑娘相提並論。”趙忠朝突然發狠。
他竟是不顧剛才的柔情蜜意,一腳將如娘踢開。
如娘這麼個嬌滴滴的女子,哪裡受得住他一個大男人的一腳,當即捂著肚子,跪趴在地上,隻是她居然連哭都不敢哭出聲,隻死命憋著。
“趙爺饒命,是妾身不自量力,說錯了話。”
趙忠朝冷哼一聲:“在爺的底盤上也敢亂說,也瞧瞧你自己是個什麼貨色。”
如娘還在嚶聲哀求。
對麵謝和沈絳兩人卻知,趙忠朝此番並不單單衝著如娘發火,更多的是要給他們下馬威。
終於在趙忠朝臉上浮現不耐,打算再給如娘教訓時,沈絳開口道:“這位姑娘不過是心直口快了些,何必這般苛責。”
她對這些做皮肉生意的妓子並無歧視之意,她隻是實在看不慣趙忠朝一個男子,明明是想給他們下馬威,卻拿一個女子出手。
不過就是個懦夫罷了。
好在趙忠朝似乎被沈絳勸住,但他明顯被打攪了興致,揮揮手:“都滾出去吧。”
“叫程公子還有姚姑娘見笑了。”趙忠朝笑著招呼他們坐下。
坐下沒多久,他笑著說道:“沒想到兩位感情竟這般深厚,一時半刻竟也離不得的樣子。”
謝搖頭:“趙爺就彆笑話我們了。我們的情況,您也不是不知道。那位溫大人一日不離開揚州,我一日便不能讓三姑娘離開我的視線。”
趙忠朝哈哈大笑,不住點頭:“理解,理解。英雄難過美人關,何況是姚姑娘這等的絕色。要是換做我,也定然要如此。”
沈絳眉心一蹙,對趙忠朝的話,簡直說不出的厭惡。
比起在此與這人虛與委蛇,她更願意一刀劈開他的腦袋。
謝臉上笑意一凝,朝趙忠朝望過去,他原本溫和如玉的氣質,在一瞬間,就仿佛鬥轉消融,似有一股難以言喻的威壓從他身上緩緩釋出。
原本那雙溫和的雙眸,在一瞬間變得格外犀利深邃。
趙忠朝居然一時被嚇住,連忙道:“是我口不擇言,還望程兄見諒。”
“此話還請趙兄弟以後切莫提及。”謝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隻是這笑絲毫不見溫度,反而叫趙忠朝覺得骨子裡發寒,他不禁懷疑,他下次要是真的再說出冒犯姚姑娘的話,這個程公子一定會將他碎屍萬段。
好在謝臉上這樣森冷的表情,也隻是轉瞬而逝。
他趕緊轉移話題,說了這次邀請謝前來要談的正事,他說:“先前我讓程兄準備的幾艘大船,不知你可否能提供。”
“自然是可以,隻是不知趙兄要運輸的是何物,我也好做些準備。”
趙忠朝朗聲笑道:“這個倒不用你操心,你隻需要提供船隻便可。”
“那好,趙爺何時要用船,我儘快會調配船隻。”謝乾脆不問,反而是關心他用船的時間。
趙忠朝見他不瞎打聽,滿意至極,說道:“就在除夕那日吧。”
除夕?
沈絳心頭浮起一陣驚詫,為何是除夕?
倒是謝猶豫道:“如今監察禦史就在城中,若是趙兄所運之物是不能上明麵的,那還是要小心一二。畢竟這些監察禦史,各個都不好相與。而且他們還有直接上書聖上的權利,若是讓這些小人告上一狀,隻怕不死也是脫層皮。”
趙忠朝臉上也沒了方才的輕鬆,閃過一絲沉重,低聲道:“可不就是,這些人著實是麻煩。”
“趙兄打算如何?可要我助你一臂之力。”謝有些急迫的獻策。
趙忠朝抬頭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長說:“到底是你助我一臂之力,還是我助程公子你一臂之力。”
“趙兄說笑了。”謝低聲道。
趙忠朝一副我不戳破你的神情,似乎認定了謝想要借他之手,徹底除掉溫辭安,永絕後患。
“這個監察禦史雖然棘手,可他到底是朝廷派來的,我們自然不能對他做些什麼,最起碼在揚州的地界上,不能做。”
沈絳一言不發,直到下了船。
他們上了自己的馬車,車夫都是自己人時,沈絳才小聲問:“三公子,你說趙忠朝他們到底想要乾什麼?”
“目前來看除夕之夜,他們會有一場行動。”
謝略頓了下,低聲說:“還有就是,他們隻怕要打算對溫辭安動手,而且動手的地方不是揚州。或許他們會使計策將溫辭安調離揚州。”
沈絳不解道:“如今溫大人一直在揚州,我想流民之事不查清楚的話,他一定不會離開的。”
謝:“若他們真的想要將人調理揚州的話,肯定會有萬全準備。”
“那我們還等什麼,我們得趕緊給溫大人通風報信啊。”沈絳著急。
謝低聲說:“但這也可能是個陷阱,是對我們的試探。”
沈絳被他一提醒,有種陰風從車廂內刮過的冷,如臨大敵。
趙忠朝突然要謝提供船隻,很可能他確實是需要用船,但是他或許還不相信謝。因此他又透露了另外一個消息給他們。
就是他近期可能會對溫辭安下手。
若是他們立即給溫辭安報信,暗處肯定會藏著趙忠朝的眼線。
那麼他們就會暴露,先前沈絳與溫辭安演的那一出,就會立即被懷疑是假的。
趙忠朝肯定不會再用謝的船隻,說不定還會立即對他們下手。
沈絳猶豫不定道:“要是這件事是真的呢,他真的打算對溫大人下手呢?”
溫辭安能逃過一劫的話,那是老天爺保佑。可要是因為他們知情卻不通知他,讓溫辭安命喪江南,沈絳隻怕這輩子都過不去自己這一關。
“我們當然得把這個消息告訴他。”謝看著她臉上的表情,伸手撫了下她的發鬢。
沈絳心底鬆了一口氣。
但是隨即又是一怔,她到底在想什麼呢,三公子與溫大人無冤無仇,豈會坐視不理。
沈絳著急道:“那我們該如何做?”
“此事交予我吧,我會讓人儘快將消息傳遞給溫辭安。”謝低聲說。
待他們回了雲夢園之後,謝立即將晨暉招了過來。
“我們在驛館中,不是安排了一個人。立即將這個紙條傳給溫辭安,”謝左手提筆,筆跡有些潦草。
晨暉疑惑道:“主子,你之前不是說,不要傳遞任何消息給監察禦史的。”
因為他們是在暗處,並不打算讓溫辭安知道自己的存在。
動用這些暗線,就增加了一分暴露的可能性。
“當日溫辭安在金鑾殿上替阿絳彈劾魏王,她欠下的人情,如今我以他的一條命還了。”謝聲音冷淡。
他並不在意一個溫辭安的死活,對方不值得他暴露行蹤。
但沈絳在意他的死活,謝便出手將他保下。
第二日,溫辭安用膳時,剛端起來,就發現碗底竟黏著東西。
他不著痕跡的將紙條從碗底拿出,若無其事的繼續用膳。
沈絳這段時間,表麵上待在朱顏閣,其實私底下一直派卓定他們,跟著清明去找揚州周圍的鐵礦。
可是他們無法大張旗鼓的找,隻能偷偷行動,自然速度緩慢。
這日沈絳在鋪子,剛安排侍女將貨物重新清理一遍。
就見阿鳶急急忙忙過來,上氣不接下氣的模樣。
沈絳無奈:“都多大的人了,還這麼莽撞,歇口氣兒,好好說。”
“三姑娘,剛才我聽客人說,昨天延陵附近的運河上燒了一條船,說是京城裡來的禦史大人。”
沈絳腦子嗡地一聲響。
阿鳶又急又擔憂道:“不會是溫大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