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花園內, 年輕的勳貴公子,正憋足了勁兒,拉開手中的硬弓, 一箭急射而出。
利箭正中靶心。
“好,好。”周圍一片歡呼聲。
射箭之人放下箭, 向四處拱了拱手,笑道:“雕蟲小技。”
“定鈞, 你何必這般謙虛, 你的箭術, 誰人不知,”端王上前拍了拍射箭之人的肩膀。
原來此人是霍定鈞, 正是霍竹韻的親哥哥。
先前太子命人拿來了軍中才用的重弓,這樣的弓箭, 需要驚人的臂力,尋常人壓根拉不開,哪怕在軍中, 能用的人都極少。
但是此弓殺傷力極大, 射程足有幾百步,能輕鬆擊穿戰甲。
在場的都是勳貴子弟, 這些子弟不少人還在禁軍和禦林軍中當差。可是也鮮少有人能拉開這樣的重弓。
誰知謝站出來,小試身手, 輕鬆拉開這把弓,且每箭必中靶心。
旁人連這樣的弓都拉不開,謝卻輕鬆射中靶心。
待侍衛走過去,準備將箭羽拔下, 居然試了幾次都未□□,再仔細一瞧, 箭頭入靶三分,牢牢釘在裡麵。
太子極開心,讚賞了幾句,頗有把謝當成自己陣營的意思。
端王卻心有不虞,示意自己這邊的人紛紛上前試這把弓,誰知要麼就是拉不開這樣的重弓,要麼就是勉強射出去,卻射不中箭靶。
丟儘了端王臉麵。
好在霍定鈞及時站了出來,不僅拉開這把重弓,還射中了靶心。
太子倒也沒跟端王爭這一時意氣,反倒說:“好了,不過是尋常切磋,便是沒拉開弓,也犯不著喪氣。這樣的重弓,本就是軍中所用。大家也累了,不如先歇息歇息。”
旁邊便有座位,太子命人上茶。
眾人心頭鬆了一口氣,坐下閒聊。
待宮女依次上茶,到了謝麵前,他正要伸手拿過,那宮女瞧了他一眼,不知是緊張,還是怎麼了,竟手一抖,茶水潑灑了出來。
“奴婢該死,殿下饒命。”小宮女端著茶水,立即跪在地上。
太子抬眸看了過來,怒嗬道:“笨手笨腳,連這點小事兒都做不好。”
小宮女連連哀求:“奴婢該死,奴婢該死。”
謝低頭看了眼衣袍上的茶漬,就聽身側太子薄怒道:“來人,將她拖下去。”
“太子殿下,不過是小事兒,倒也不必重罰,”謝還是開口。
他本就是淡薄的性子,從不會遷怒奴婢,在宮裡算是出了名好伺候的主子。
這小宮女聽著世子殿下給自己求情,不住磕頭謝恩。
謝緩緩站起來:“太子殿下,衣裳汙濁,還請允我暫且告退。”
太子點頭,命人帶他去專門準備給客人休息的宮殿更衣。
誰知謝剛走沒多久,就有宮人來報,客人已來的差不多。太子妃那邊的戲也聽得差不多,小郡主百日宴的吉時也快到了。
太子起身:“既然如此,咱們就先行去正殿吧。”
一眾人跟隨太子離開,隻是待眾人入殿就坐時,太子也先行離開去更衣。
謝跟著宮人一路走過,卻發現這庭院卻格外僻靜,根本不是尋常人會來的。更不像是宮人所說,是東宮給今日客人準備的休息之所。
倒不如說,更像是專門給他準備的地方。
身側的晨暉似乎也發現了不對勁,低聲喊了聲:“殿下。”
謝微搖頭,示意晨暉,不必開口。
事有蹊蹺,必然也是事出有因。
此乃皇宮,刺殺之事壓根是不可能的事情,他自然不用擔心自己的安危。
太子如今拉攏自己都來不及,必然不會害他。所以謝心中大定,以不變應萬變。
待到了殿外,宮人推門,晨暉立即進去查看,倒不是怕藏著刺客。
真的是刺客反而不可怕,他與殿下兩人,必不會讓對方活著離開。
就怕藏著的是個姑娘……
要是哪家姑娘真的藏在自家殿下更衣之處,那可就是十張嘴都解釋不清。
好在裡麵什麼都沒有,晨暉這才安心請謝進去。
謝讓晨暉在殿外守著,自己換了一身新湛藍罩薄紗寬袖長袍,本就修長挺拔的身量,換上這一身更加麵如冠玉。
他剛抬手,將衣袖理好,就聽外麵晨暉驚呼:“太子殿下。”
“不用行禮,程嬰在裡麵吧。”太子的聲音清楚傳來。
謝知道他會等來某人,但沒想到,親自來的會是太子。
很快,晨暉重新將殿門打開。
他攔不住太子,所以剛才一看見太子,已出聲給自家主子提了個醒。
謝從原本更衣的屏風後走出,一眼看見,跨門而入的太子。
太子一身杏黃常服,這樣尊貴的顏色除了帝王之外,普天之下,也隻有太子可著。
“參見殿下。”謝行禮。
太子急跨兩步,行至他身前,將他扶起:“程嬰何必與孤這般客氣。”
外麵越發幽靜,似乎連晨暉的聲音都消息。
臨窗載著的兩株桃樹,正值花期,繁茂的枝葉上盛開著桃粉色花瓣,恰有一根桃枝延伸到窗外,支開的窗欞正好能瞧見,陽光落在粉瓣,似乎讓這一室都沾上了春光。
隻是再柔媚的春光,此刻都無人在意。
殿內兩人,謝氣定神閒,全然不打算先開口。
最後等不住的人,竟是太子。
他望著謝,開門見山道:“程嬰,孤來見你,是有一事相詢。”
一事相詢?
謝聲音清冷道:“太子殿下隻管開口,隻要我知曉,必是知無不言。”
太子似乎真的相信了他這句話,臉上露出欣慰的笑意。
謝卻平靜無比,似專心等著太子接下來的話。
果然,太子問道:“程嬰,揚州之案旁人清楚,但是此案乃是你一手督辦,你可知道父皇究竟是什麼心思?”
謝看著他,平靜道:“太子殿下,臣不敢隨意揣測上意。”
“我並非要為難你,但是父皇對這個案子是什麼想法,是想要輕輕拿起,還是嚴懲?”太子似乎非要從他口中得到一個答案。
謝眼底依舊一派平靜,望著太子:“太子殿下,皇上給臣的命令是,徹查此案。”
“徹查?還要怎麼徹查?”太子驚訝。
隨後太子猛地轉身,在殿內來回走了好幾步,臉上神色似乎壓不住,眼底更是升起絲絲縷縷的戾氣。
太子停住腳步,轉頭怒道:“現在人證、物證俱在,私開鐵礦、鑄造兵器、養私兵,哪一樁不是夠殺頭的大罪,父皇難不成還想包庇老三不成?”
謝黑瞳跟著他的話音猛地一縮。
“殿下,皇上並未要包庇誰,他隻是想要徹查這個案子,畢竟那麼多災民無辜喪命。”
太子似乎感覺他這話是向著自己,忍不住喜道:“程嬰,孤知道你絕非老三的黨羽,在此事中,你定然能秉公辦理。”
“臣自然會如此,隻是……”謝臉上露出微微失望。
太子跟著皺眉問道:“隻是什麼?”
謝放緩聲音:“此案主犯乃是張儉,此人自從被我提到都察院大牢之後,便開始反複無常,著實是叫人頭疼呐。”
“反複無常?”太子大駭。
他經不住心底,問道:“此人如何反複?他不是已經認罪指認了老三?”
“壞就壞在這裡,他一會兒說端王殿下是元凶,一會兒又矢口否認,他乃是揚州流民案的主謀之一,若是連他的口供都這麼反複無常,皇上肯定會覺得此案背後還有蹊蹺。”
謝一臉頭疼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