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二章
親兵們離開時, 帳篷裡漢女淒楚的尖叫聲還在繼續,這些親兵有些是那日跟著阿思蘭圍獵商隊的人。
有些人見過沈絳,知道這是一個有著傾城美貌的女子。
聖潔高貴的猶如天山雪巔的雪蓮花。
隻是再聖潔的雪蓮, 今夜也必無法逃脫阿思蘭將軍的折磨。
而在大帳內,阿思蘭看著麵前一直在淒厲尖叫的漢女, 他有些怔住,他搶過很多女人, 也見過很多從頭到尾都在痛苦、尖叫的女子。
可是他從未見過, 一個表情如此鎮定而又冷靜的女子。
她的尖叫好像並不是出於恐懼。
而是她就是想要尖叫。
阿思蘭喝了許多的酒, 雖然赤融伯顏提醒過他,行軍打仗時, 不宜飲酒。
可是草原上的男子,誰又會不飲酒呢。
若是平時他或許會察覺到這其中的不對勁, 可是此刻,在經曆了多次被沈絳拒絕的羞辱之後,他惱羞成怒, 直接撲了上來。
這次沈絳居然沒在閃躲, 直到阿思蘭撲過來,一把將她抱住。
她抬頭望著他, 突然嘴角上揚,露出笑容。
阿思蘭第一次看見她笑, 果然如他想象的那般,這樣絕美的容顏,笑起來便如草原上春日裡漫山遍野展開的格桑花,美的叫人不忍眨眼。
可下一秒, 巨變突生。
沈絳雙唇微張開,一根又小又細的鋼針, 飛射而出。
阿思蘭因為抱著沈絳,兩人之間幾乎沒有距離,那枚鋼針,幾乎是在呼吸間,便直接釘在了阿思蘭的脖子上。
他立即鬆開沈絳,揮手打掉脖子上的鋼針。
可是沈絳已經吐掉了口中暗藏著的吹箭,這枚吹箭太過袖珍,隻能裝得下一枚鋼針,所以此刻已經沒了用處。
“這是什麼?”阿思蘭這才發現,他一直看不起的柔弱漢女,居然暗算了自己。
阿思蘭隻覺得不對,大吼一聲:“來人。”
可是他的吼聲剛起來,沈絳的尖叫聲也跟著響起。
女子的聲音又尖又利,還透著淒楚,居然將他渾厚粗獷的怒吼聲遮蓋住,況且阿思蘭的親兵剛才被他親自趕走。
親兵離得有些遠,隻能隱約聽見大帳裡,依舊還回蕩著少女淒慘的尖叫。
沈絳飛身到梳妝台邊,在她拔出短刀的同時,一腳踢翻了帳內的油燈。
燈滅帳黑。
獵殺,開始了。
阿思蘭似乎也察覺到自己落入了陷阱,於是他轉身就往大帳外跑,他並非傻子,方才那枚射中自己的鋼針,上麵必然是淬著劇毒。
他雖然深信,憑借自己的能力,必然能殺死眼前這個漢女。
可他更害怕毒發來的速度。
沈絳見他要跑,倒是一笑,看來這人也全然並非是個莽夫。
可見赤融伯顏將前哨營交給他,確實是因此此人有能力。
隻是驕兵必敗,今日遇到她,他注定無法活著走出這個帳篷。
沈絳的身形太過鬼魅,她知道自己與男子打鬥,若是一味以蠻力相抗,必然會落得失敗的下場。
所以她自幼開始習武,便苦練輕功,身形、步法。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她幾乎是在瞬間,追趕上了阿思蘭,短刀出手,立即在他後背劃出一道血口。
阿思蘭這才發現他再次低估這個漢人女子。
他以為自己隻要跑出這個帳篷,就一定能召集親兵,將她碎屍萬段,讓她陷入萬劫不複之地。
現在他卻發現,自己很可能連這個帳篷都跑不出去。
他必須要殺死麵前的人,才有逃出升天的機會。
被逼到絕境的感覺,似乎激發了阿思蘭骨子裡的不服輸。
草原男兒在馬背上長大,在沙場上磨練,他未曾死在與大晉的戰爭中,又怎麼會輕易死在一個漢人女子的手裡。
阿思蘭的彎刀就在地上,他已經過去找到自己的彎刀。
於是阿思蘭立即竄到一開始他扔掉彎刀的地方。
沈絳豈能不知他的意圖,在他剛動時,她跟著竄了過去,她的短刀再次劃破他的手臂,這次沈絳用儘全力,刀尖沿著手臂,劃出血口。
阿思蘭哀嚎一聲。
隻是這一聲如同巨獸受傷時,發出的絕命哀嚎,居然再次被沈絳淒聲尖叫遮蓋。
這時阿思蘭才終於明白,為何從他進入帳篷內,她便一直在尖叫。
她要麻痹的,並非是他自己。
而是帳篷外麵,他的那些親兵。
她要讓親兵以為,他還在蹂.躪她,讓她一直驚恐、顫抖的尖叫。
可事實上卻是,此刻正在被獵殺的人,是他。
兩人之間拉開了一段距離,雙方都冷靜望著對方,阿思蘭知道自己不能再掉以輕心,雖然身上已有了兩處傷口。
但好在都不是致命的傷口。
他依舊還有一戰之力。
於是阿思蘭放棄去搶自己的彎刀,他的雙眸在黑暗中,越發凶狠,反而是對麵的女子,如同跟黑暗中融入一體。
現在四周烏漆嘛黑,誰都看不清對方。
隻能望著對方所在的地方,那一團模糊的輪廓。
帳篷裡陷入了一種怪異的寂靜,明明誰都想要殺死對方,卻誰都沒有動。
這種安靜,讓人毛骨悚然。
可是下一刻,沈絳先動了。
雖然他們都看不清對方,可是聲音和味道卻能指引著她,阿思蘭因為受傷,喘息聲越來越粗重,還有他身上那股揮散不去的腥膻味。
她將自己的味覺和嗅覺,都發揮到了極致。
她的短刀眨眼間到了阿思蘭的身前,可是這次阿思蘭卻不再躲避。
他掄起雙拳,重重砸了過來。
這種無視一切速度的巨大力量,帶著氣勢磅礴的拳風,砸了過來。
在沈絳的短刀劃到他的手臂時,她的肩膀也被阿思蘭的拳頭狠狠打重,巨大的衝擊力,讓她整個人往後飛去,撞到了後麵的桌子。
手中短刀也跟著落地。
阿思蘭砸中的正好,是她握刀的右肩膀。
此時肩膀處的胛骨,疼到麻木,沒了知覺,這樣可怖的力量,實在是驚人。
沈絳伸手按了按肩膀,很快麻木消失,越發鑽心的痛楚襲來。
她咬牙,抓住地上的短刀,再次上前。
隻是阿思蘭的戰鬥經驗太過豐富,他比她之前見過的人都要強,或許師兄和三公子都比他厲害,但是他們從不會真正跟沈絳動手。
況且沈絳此時手中拿著的是短刀,若她的長刀還在,她也不用處處掣肘。
多想無益,沈絳再次與阿思蘭纏鬥。
可阿思蘭現在已經仗著自己手長和腿長的優勢,不讓沈絳靠近,甚至他還旋身踢到了沈絳,讓她再次撞到身後桌子。
桌子被撞翻,她倒在地上,阿思蘭終於抓住機會。
他直接撲上來,壓製住了她,雙手狠狠握住她的脖子。
這樣纖細柔嫩的脖子,連握在手中的觸感,都那麼細滑,讓人愛不釋手。
阿思蘭卻再無一絲旖念。
因為他知道,眼前這個漢女並非他想象中的那樣柔弱。
她是真的來殺他的。
他的雙手緊緊勒緊沈絳的脖子,沈絳用腳踢,用力掙紮,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草原最為高大壯碩的勇士,他擁有著無比可怖的力氣。
沈絳幾乎無法再呼吸,這種窒息的感覺,在漆黑一片的大帳內,尤為明顯。
她感覺到自己眼前越來越黑,明明已經足夠黑暗,卻又仿佛能跌入更為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