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這頭整鹿如果拉去縣裡賣，要價更高，但是路遠，天氣又熱，拉過去肉容易變質，折騰一趟不合適。
基本上他每次賣獵物都在鎮上，隻有在冬季天冷的時候才會去縣裡，能賺很多。
劉管家不太想買，若是府上老爺知道他買了整鹿回去，肯定不會同意將鹿角割下來轉手賣出去，而是會留下自己吃。
當管家的，怎麼都有些私心，要是鹿角能轉賣，他還能撈些好處，就這麼買回去，他估計最多隻能拿上十兩的獎勵。
不劃算。
劉管家躊躇的功夫，又有兩位穿著長袍得中年男人過來，看他倆那副興衝衝的架勢，劉管家眯了下眼睛。
“小衛兄弟可算來了，我家老爺前陣子就念叨呢，要是你再不進鎮，我們都得去村裡找你。”宋管家笑容滿麵，態度可親切，他看到劉管家，還抬手拱了拱， "劉管家又見麵了。"
劉管家皮笑肉不笑的回了句， "嗯，不如不見。"
永安鎮三大鄉紳，宋家，劉家，吳家。
三家互看不順眼多年，又誰也贏不過誰。
宋家做的是米糧生意，他家有個親戚在府城當官。
劉家開錢莊的，這也是個家族買賣。
吳家做賭坊，據說吳家本家人是在京城開大賭坊的，永安鎮隻不過是分家人的小打小鬨。
話說回來，宋管家和劉管家在大眼瞪小眼，吳管家笑嗬嗬的上前把兩人往身後一擋，朝著衛東恭恭敬敬彎了個腰，
"衛公子，老爺有請。"
衛東冷淡臉： "啥事?"
“老爺沒說，應該是有重要的事情要請衛公子來辦，”吳管家嘴角的弧度都沒變， “下個月老夫人過八十整壽，想來老爺是打算找些野物給老夫人添喜。"
衛東心說年紀大了就得吃的清淡些，野物吃了不怕補得狠了一下厥過去。
當然，他麵上絲毫不顯，抬抬下巴示意地上的獵物， “等賣完我過去，讓吳老爺稍等。”“成，那這野豬我們府要了，三百兩。”吳管家就喜歡跟爽快人聊天，那種扭捏拿腔拿調得，他
不喜歡。
衛東點頭， "好，兔子給你當個添頭，拿回去做個手悶子，這是整皮。"吳管家笑得更真誠，連聲道謝。
給了銀票，招呼跟來的人把野豬拖走，吳管家自己親手拎著那隻死兔子，又朝衛東微微躬身，“那我就回府等衛公子了。”
衛東起身朝他拱拱手， "好。"
宋管家嗨呀一聲，拍大腿， “咋就三百兩賣給他了，我們老爺好久沒吃著野豬肉了，我還想買呢!"
衛東不慣著他，直接懟了句： "想買你不早說，鹿要不要，一千三整賣。"宋管家搓搓手，扯著笑臉往他跟前湊。
衛東抬手一擋， "咱們認識多年，我做買賣從來不要高價，東西也好，這鹿是昨晚上下雨的時候掉進坑裡的，早上我拖出來的時候身子還溫熱，想來也沒死太久，你們要是沒人買，我費點事拉到縣裡去也一樣賣。"
宋管家一咽，瞄向劉管家， "劉管家，您看呢?"“我看?”劉管家嗤了聲，轉向衛東， "我……"
"這頭鹿我們宋家要了。”宋管家搶話朝著衛東笑， "一千五百兩，我們老爺說了，衛兄弟是有本事的，多出來的二百兩當是辛苦費。"
衛東嗯了聲，道了聲謝， "可，搬走吧。"
宋管家將銀票遞過去，給身後的家丁護衛使了個眼色，趕緊搬走。劉管家被他這明搶的作態氣得胡子發抖，但他也不可能搶回來。一千三
都覺得貴，一千五更不可能給。劉管家狠狠哼了聲，一甩袖子，帶人走了。衛東把木頭擔架拎起來，朝宋管家頷首， "回見。"
見他要走，宋管家趕緊上前阻攔， “衛兄弟請等等，我們老爺有事找。”
"你們老爺也有事?"衛東難得起了好奇心，他好像也就兩個多月沒過來永安鎮，咋一個兩個全找他有事。
宋管家笑嗬嗬， "對，要是今天看不見兄弟你，我明兒估計就得進村去了。"
衛東想了想，說道： “我得先去回春堂一趟，不如讓你們老爺在家等等，我稍後過去?”“不用不用，老爺在鋪子裡，那邊離回春堂也近，衛兄弟辦完事直接過去就成。”宋管家朝他拱
拱手， "那我先去回了老爺。"
衛東點頭， "好，慢走。"
他沒直接去回春堂，手裡銀票太多，不可能全都買藥材。
拿了一千兩去官銀號存上，七百兩放回春堂抓藥用，省得每次都得揣銀票他嫌麻煩，手裡留了一百兩，剛才換了碎銀，錢袋裡裝了大小不一的銀角。
今天運氣好，兩隻獵物價格賣的都超出了預期，而且他已經很久沒一次得著過兩頭獵物還不花費他多少力氣，心情很不錯，盤算等會兒回去的時候多買些肉，家裡肉吃完了。
配藥還得等陣子，衛東想著先去趟宋家開的糧行。
老大夫捋著胡子伸手朝他示意， "坐好，給你把脈。"
衛東老實坐下，伸手。
指腹搭在腕上，老大夫半合雙眼眼，腦袋微微搖晃。衛東不說話，沉心靜氣。
半晌，老大夫讓他張嘴探舌，看完後一臉嫌棄， "該找媳婦了。"
衛東不解其意，咋的，把個脈看完舌頭，不給他說個病情，就說讓他找媳婦，啥道理?
老大夫捋著胡子，輕哼，揚聲喚配藥的藥童， "給他拿兩副祛熱下火的涼茶一並帶回去，白送的。"
藥童應了聲去抓藥。
衛東還是沒鬨明白，問他： “我有啥毛病得喝藥?”
"沒毛病，身體太好，火氣太旺，搞些涼茶
拿回去喝喝，不用熬煮，泡熱水喝就成，很方便的。”老大夫拍拍他肩膀，語重心長勸到： “你這也快二十了，趕緊找個人娶進門傳宗接代，彆浪費了好身體。"
衛東臉皮一抽，懂了。
這不就是說自己沒媳婦憋得狠了身體裡火氣大，需要喝涼茶敗敗火麼!讓老大夫鬨了個臉熱，衛東起身說要去糧鋪找宋老板，先過去看看一會兒回來拿藥。
負責配藥材的藥童是個年紀不大的哥兒，每次看到衛東過來他都會臉紅，可他膽小，不敢主動跟衛東說話。
哪怕剛才衛東跟他打招呼，說他等下來拿藥包，他也隻是垂著頭臉頰紅紅的點頭應了聲好，沒說出其他。
等人走了，他才懊惱的鼓著臉，滿臉不開心。
回春堂是傳承了百年的大藥鋪，大夏各府城都有店，他家座堂大夫都是家族安排學習的，沒點兒真本事從來不讓到前邊來給人看病。
配藥的藥童也有好幾個，基本都是家中奴仆的子子孫孫。
老大夫姓徐，七十來歲身體硬朗，早二十年前當過一段時間的王府醫師，後來發現王府後宅太多陰私，受不了良心譴責早早退走，免得性命不保。
人老成精說的就是徐大夫，彆看這老大夫平時足不出戶的，可他知曉的事情卻不少。
這會兒沒人來看診，他溜溜達達的去看藥童配藥，捋著胡子在那心不在焉的藥童頭頂拍了一巴掌， "若是心不靜，藥材拿錯了吃出人命，你給賠命不?"
小藥童趕緊認錯。
“你要是對衛東有心思，不如直接問問，不過他家的情況你應是沒少聽說，彆看他挺能賺銀子，留不住也是沒用。"
徐大夫說完背著手走了，留下垂頭喪氣的小藥童。
“琦哥兒，你真想嫁給衛東啊?"旁邊的藥童比他大一些，湊過來肩挨肩，小聲道： “衛東看著是不錯，可他家那個病秧子弟弟就是拖累，嫁過去事事都需操勞，心累得很。”
王琦咬了咬嘴唇，搖頭道： “我這出身哪配得上衛公子。”
他們都是家生子，彆看說出去是藥鋪的藥童，聽起來好像比農家子厲害，可他是奴籍，世代為奴為婢，除非主家放了身契才能恢複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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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邊，衛東從回春堂出來穿過街道去了永安鎮最大的糧行豐滿倉，進進出出人不少，他家米糧價格實惠，來買賣的人都很多。
這個節氣春耕才剛開始，進出的大多是鎮上買糧的人家。衛東進去就被宋管家看見，領著他去了後院。宋老板年近五十，身材胖胖的，一臉彌勒笑，看麵相是個慈善的。
衛東跟他打過不少交道，清楚看人不能看外表這點，所以進去後隻拱手打了招呼，然後坐下喝茶等他先開口。
宋老板喝了茶，笑著將桌上的糕點推到他麵前， “衛兄弟這一單沒少賺吧。”
“還成，賺得多也留不下，宋老板您有話直說。”衛東沒客氣，拿了盤中點心往嘴裡送， "不用繞彎子。"
宋老板一點頭， “我就喜歡跟衛兄弟談生意，爽快。有這麼個事兒，我想在五月初五之前給府城送份禮。"
衛東沒鬨明白，五月初五?端午節?送禮?送粽子也不用找自己。
“讓我幫忙押送過去?”他猜測。
宋老板哈哈笑，擺手， "不不不，我意思是，想要隻猛獸。"衛東咀嚼的動作一停，撩著眼皮看他。
宋老板被他盯得心驚，連忙道： “肯定不能讓兄弟一人去做這麼危險的事情，我哪是那種黑心腸的家夥。"
衛東拍拍手，倒了杯茶， "你想抓什麼?"
“虎狼熊都成，隻要是猛獸。”宋老板看他， "最好是活得。"
衛東手指在桌上輕敲，發出噠噠聲。
片刻後，搖頭： "不是我不幫忙，這事兒成不了。"
"為啥?”宋老板不解，連聲道： “銀錢不是問題，成了萬金相謝。"
衛東還是搖頭， “這麼說吧，大幽山不止猛獸多，蛇蟲也多，大多數蛇蟲都有劇毒，那邊的一草一木都可能是有毒的，我去過兩次，全都差點兒送了命。"
宋老板張嘴想說你能從裡邊逃出來兩次，咋就不能再進去，沒準也能逃出來三次。不等他說話，衛東又道： “那會兒是被逼得，沒錢隻能拚命，現在我很惜命。”這本來就是個兩廂情願的事情，你說了給萬金人家不接這活，強求也不可
能。宋老板眼珠一轉，說道： "那這樣，衛兄弟給指條路，我再找人讓他們按照你給的方向進山。"
衛東抿了下嘴唇，考慮後點頭， “行，不過我還是要勸一句，大幽山不好進不好出，沒個萬全的準備，進去就是喂野獸的。"
宋老板頷首， “衛兄弟這話我是信的，但是有些事吧，總要試試。”衛東沒問太多，對他來說，宋老板口中的一些事太遙遠，跟他沒關係。宋老板讓人送了筆墨紙硯，衛東年少時讀過書，會認會寫，不經常練習，字寫的不好看。
他也無所謂自己寫出來的彆人認不認識，反正按照記憶給畫了個簡略的圖，在其中標了幾處地方， "這裡，這裡，我打死老虎和熊的地方，這邊有個很大的泥潭，進去出不來，裡邊有皮很厚的猛獸，特彆厲害。"
宋老板點點頭， "好，我會提醒他們。"
“這裡有個蛇窩，非常多的蛇，大的小的都有，毒性很□□東又圈出個位置， “不過現在還是不是
那裡我不清楚，大幽山我也很久沒進去了。"
宋老板又點點頭，對管家道： “記住了。”
宋管家光是聽都怕得很，臉有些白， “記住了，都記住了。”
衛東的地圖跟簡筆畫似的，一條線代表路，一個圈代表地點，一個大圈代表樹林泥潭，哪怕他在旁邊寫了字也同樣看得眼暈。
宋管家努力記住衛東都說了什麼，越聽越緊張， "樹也會殺人?"
衛東嗯了聲， "汁液能把皮肉融化，樹枝會把獵物卷住拖進樹洞裡當肥料。"
那種樹不知道叫什麼，結的果實很大很紅，散發出來的氣味很香甜，它用果子誘惑獵物去采摘，然後把其變成肥料滋養本體。
他親眼見到一隻很大的猴子爬到樹上去摘果子，結果反被樹枝卷住勒死。
“其他好像沒啥了，有我也沒記住。”衛東將畫得亂七八糟的紙張掌起來，呼呼吹了吹墨跡，“我想最後勸一句，大幽山能不進就不進，太危險。”
宋老板嗯嗯應著，左耳朵聽右耳朵出，反正進山的又不是他，總有些人更愛財。他給管家使了個眼色，宋管家上前，遞給衛東一張百兩銀票。
>衛東挑眉，沒收。
隻道： “剛才的雄鹿已經多收了二百兩，夠了。”
辭彆宋老板後衛東先去回春堂拿了下一旬的藥包，然後拖著木頭擔架去了吳府。進去也沒寒暄，得知吳老板想找根百年老身給老娘當八十的壽禮，他點點頭應了。“百年老參可遇不可求，能不能找到全憑運氣。下月初八之前，我會給個準信兒。”
衛東說完，看吳老板。
吳老板的老娘四月二十八過生，初八之前找不到也還有二十天讓他準備其他的壽禮。距離下月初八還有十三天，吳老板想了想，點頭， "成，勞煩小兄弟了。"
衛東沒拿吳老板給的定金，隻說要是能找到老參帶過來的時候一起給就行。
話說另外一頭，跟衛東分開後，湯旭背著簍子往山下走，邊走邊摘蘑菇，背簍裝滿了他也走到村0
"旭哥兒又去山上啦!"迎麵遇見了上次說話的婦人，湯旭展顏一笑， "對，山裡長了不少蘑菇，我去摘些。"
“剛還看見你家麗姐兒，她也說去摘蘑菇了，那蘑菇有啥吃頭，一股子怪味。”婦人撇嘴，滿臉嫌棄。
衛東沒多說，喜好問題，有些人是不太能享受蘑菇的味道。
他直接去了賣豆腐的人家，要了五文錢的豆腐。
捧著碗回家，進院子就看到劉香香手裡拿著個小棍子在抽湯陽，湯陽哇哇亂叫，邊跑邊喊： “我又沒做錯，娘為啥打我!"
“你敢偷錢我還不能打你!”劉香香氣呼呼的追著他跑，小棍子一下下揮舞，不過準頭有限，基本上沒打到湯陽。
湯陽一眼瞧見湯旭，朝他衝過來， “阿哥!救命，娘要打死我!”湯旭冷著臉將人擋在身後，劉香香一見他更來氣，小棍子往他身上打。湯旭站著沒動，抬手抓住對方手腕，微笑， “娘，氣大傷身。”
劉香香掙了兩下沒掙開，怒視，"小畜生你放手!"
"為啥每次娘都要連自己一起罵呢?你把我生出來，我是小畜生，小賤人，小兔崽子，那你成啥了?"湯旭放開手，不再看她，側過身看向躲在自己身後的湯陽，問他， “你偷錢了?"
湯陽使勁搖頭，在他垂眸看過來的時候又扁著嘴
巴點頭， “我，我又不是偷了娘的錢，我隻是把阿哥的錢掌回來。”
湯旭一愣， “我的錢?”
湯陽猛點頭， “對啊對啊，阿姐說娘拿了阿哥給她買壇子的錢，十個銅板呢!”他說著張開臟兮兮的小手，裡邊握著十個銅板。
“阿哥，給你。”
湯旭真是沒想到，這小家夥居然現在對他能這麼親近。
"不管這個銅板是誰的，你都不能隨便去拿，你可以跟娘講道理，找她把錢要回來，你偷偷去拿，這麼做不對。”他在湯陽臉上輕輕掐了下， “先跟娘道歉。”
湯陽被捏著臉蛋，不情不願道： “娘我錯了，我不敢了。”劉香香氣得眼睛都紅了，自己疼愛的小兒子不聽她的話，反倒聽湯旭這個短命鬼的!
湯旭把銅板拿過來，數了五個留下，另外五個給劉香香，說道： “我剛才買了五文錢的豆腐，中午要用豆腐燉泥鰍，剩下的五文錢娘收起來吧，等下次用的時候再跟娘要。"
說完，拍拍湯陽肩膀，“你去幫麗姐兒把筍殼剝了，一會兒多給你盛兩條泥鰍吃。”
湯陽脆生生應好，跑去喊湯麗出來乾活。
劉香香看著手裡的五文錢，朝著湯旭恨恨道： “你個小畜生彆得意!”
湯旭聳肩，捧著豆腐往灶屋走，留下一句： “娘才要愛惜自己，彆把事情做絕了，對誰都不好。"
劉香香咬牙，氣呼呼的回了屋。
午飯做了一大鍋豆腐燉泥鰍，吃完湯旭回屋休息，上床的時候看見牆角堆放的麻繩，想到明天要去衛東家幫他編筐，忍不住嘿嘿嘿笑出聲。
空著手去好像不太禮貌，畢竟衛東說要給他叉魚。
湯旭舔了舔嘴唇，得送個能讓對方一瞧見就想起他，還不能太貴重可能被拒收得東西。送啥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