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旭朝他點點頭， “陪我爹吃個酒，”他轉頭看羅平平，問道： "大伯娘，咋的了?"
羅平平歎了口氣，看了眼湯奇， "你三嬸，娃沒了，我想著讓你爹趕車送我們回去，快一些。"湯旭哦了聲，對湯奇道： “讓東哥趕騾車過去，家裡缺啥不?”湯奇搖搖頭，苦著臉： “我不知道。”
湯旭看羅平平。
羅平平想了想，擺手道： "家裡要是有人參還能給帶過去吊口氣。"
人參?
衛東道：“咱家有。”
“咱家有也不趕趟了，你先把他們送過去吧，然後回家去拿一根再給送過去。”湯旭歎氣， "穩著點兒。"
衛東點了下頭，過去把板車套上，然後一路將兩人送過去， “我回家拿人參，等下送過來。”羅平平點點頭，湯奇朝他道謝。
屋內，李秀原本慘叫一聲比一聲高，可漸漸的，聲音卻弱了下去。
羅平平進門就看到王穩婆雙手握著棒子兩頭，正壓在李秀身上推著她挺著的肚子。屋子裡濃鬱的血腥氣熏得人頭暈。羅平平臉色很難看，問道： “咋樣了?”
王穩婆見她進來，鬆了口氣，抹了把臉上的滴滴
答答滑落的汗水， "你看看她下邊啥情況。"羅平平呼出口氣，走到炕邊掀起被單看了眼，蹙眉搖頭： “看不到。”
王穩婆看了眼幾乎再次昏死過去的李秀，一咬牙， "我得用剪子了。"
羅平平一驚， "這……"
“沒辦法了，她沒力氣，要是再耽誤一會兒，人都保不住。”王穩婆將手裡的棒子遞給羅平平，“你過來推，我拽。”
拽?
羅平平臉色更不好了，光是想想那個畫麵就知道多嚇人。
"熱水，打盆熱水送進來!"王穩婆朝著外邊喊。湯小花去灶屋舀了盆熱水，端進屋放到門口。王穩婆將剪子放到熱水洗了洗，又用火烤了烤。李秀一聲慘叫，身體彈動。
"按住她!"王穩婆繃著臉，對羅平平吼了聲。羅平平趕緊按住人。
之後的事….
羅平平從屋裡出來的時候整個人都是恍惚的，風一吹，她抖了下。
衛東正好將板車停在門口，她一眼看見，軟著腿走過去。
"大伯娘，這個行嗎?"衛東把手裡的人參遞過去。
羅平平也不知道行不行，胡亂點頭接過， "行，行了，你先回去，彆在這兒。"
衛東點點頭，一句沒問，趕著車就走了。
羅平平低頭看了眼手裡的人參，轉身去找院子裡站著的草藥郎中，問道： “這個能用嗎?”"能!”草藥郎中點頭， “我去煮水。"
他接過人參，看了眼後心說這玩意能賣不少錢，得省著用。
王穩婆在屋裡收拾殘局，炕上的李秀好像死了一樣，連呼吸都快沒有了。她抬頭看了眼，歎了口氣。
草藥郎中端著碗站在門口，問道： “能進嗎?”
“進吧。”王穩婆沉聲回道。
草藥郎中進門的時候憋了口氣，給李秀把脈，然後將人參水給她灌了進去。王穩婆說道： “娃沒氣兒了，憋得太久。”
草藥郎中看了眼被裹起來的一小團，歎了口氣， "大人能活就行，彆求太多了。"王穩婆想了想，說道： “以後恐
怕不能生了。”
"啊?"草藥郎中驚訝， "真的?"
王穩婆點了下頭， "推不下來，我伸手拽的。"草藥郎中點了下頭， "你跟湯三虎說一下吧。"
王穩婆把那盆血水端出去倒了，還幫著把染血的被褥拽了後，才把包在布裡的一小團抱了出去。湯三虎站在門口，剛才大嫂跟他說了好多一句話沒聽清楚，腦子都是空的。這會兒見著王穩婆出來，他一把抓住人手腕，連聲問道： “咋樣，人咋樣?”
"人應該沒啥事，我瞧著郎中給她灌了碗人參水，娃沒了。”她把抱著的那團遞過去， “是個兒子，可惜了。"
湯三虎眼圈一紅，差點兒掉眼淚。他雙手接過，點著頭沒說話。
“還有個事兒，你婆娘估計以後沒辦法生了，剛才她沒力氣，我推不下來，隻能保大人，多了我也不跟你說了，你最好等她醒了帶她去趟鎮上找大夫看看，也不一定的事。"王穩婆說完，朝他又歎了口氣。
湯三虎懵懵的抱著手裡的小布包，心裡難受的厲害。
羅平平已經緩過勁兒，拍拍湯三虎肩膀， "彆愣著了，找個地方埋了吧。"她說完，給王穩婆遞了個小錢袋， “勞累你一趟，這是一百文。”王穩婆都沒數夠不夠，接過銅板點點頭， “我回了。”湯三虎看到她倆的動作，說了句： “大嫂，我有錢。”
“沒事，你先忙完以後給我就行。”羅平平也不怕他賴賬，擺擺手道： “我也回了，你要是有事再過去喊我。"
湯三虎點頭，湯奇和湯小花拉著湯小草，把大伯娘送到院門外。
“都嚇著了吧，沒事，等你們娘醒了就好了。”羅平平伸手摸了摸湯小草的臉蛋，對湯奇道：“阿奇你等會兒進屋把那一堆臟了的被褥都拿去燒了，彆留著。”
湯奇點點頭， “辛苦大伯娘了。”
“回吧回吧，去安慰安慰你爹。”羅平平擺擺手， “回吧。”
圍在這邊的人見她出來趕緊七嘴八舌的問，羅平平懶得說話，繞開人就走。沒走多久，就看到等在村道上的騾車。
衛東見她過來，問道："大伯娘，回不?"
羅平平坐在板車上，點頭道： “回，你咋沒走?”
“我要是自己回去，讓你一個人走回去，阿旭得跟我生氣。”衛東拍了下騾子屁股，騾子噠噠噠跑起來。
羅平平歎了口氣，低聲念道： “也不知道她咋整的，都七個來月了還能把娃折騰沒，是個兒子，真是可惜了。”
衛東聽著，沒說話。
羅平平也不是要他跟自己聊天，就隻是單純的念叨念叨。
等衛東把她送回家，老太太見著人急忙問道： “咋回事?娃咋能沒了?”
羅平平搖搖頭， "我沒問，三虎也沒說，娘這事兒你也彆多問了，李秀這次遭大罪了。"吳桂枝虎著臉，聲音冷冰冰的說道： “前陣子還看彆人家熱鬨呢，現在熱鬨成她自己了。”羅平平撇了下嘴， “我以為她懷的挺穩當的。”
“穩不穩當誰知道，他倆也不愛過來咱這邊，除了告訴一聲懷了，那次跑來看劉香香熱鬨，她也不來啊，不對，我聽阿陽說前陣子還跑去拿了串串和涼皮回去吃，那會兒不還挺好的?”吳桂枝是咋也想不通，人家都說剛懷的時候不穩容易掉，都七個多月了，孩子都成型了，咋還能掉了!
老太太氣的不行，又心疼沒活下來的孫子。
“娘你彆管了，要是三虎過來跟你說你就聽著，多的也彆問了，我看他挺不好受的。”羅平平說完，甩了甩手， “我燒些水洗洗。”
“你把這身衣服燒了，晦氣!”吳桂枝皺著眉頭看她， "好好洗個澡。"羅平平點點頭， "知道了娘。"
衛東回了湯二虎家，湯旭和湯麗已經把堂屋收拾好，見他回來，湯旭拎著背簍和衛西往外走，邊走邊對湯陽道： “你看著點兒爹，他要是醒了把水給他喝。”
湯麗在旁邊道： “我看著，阿哥你放心。”
湯旭點點頭，坐到板車上， “明兒讓你哥夫過來給你送豆渣肥。”“好。”姐弟倆把他們送走，關上了院門。
回去的路上，湯旭沒說話，等到了家看衛西回了自己屋，他才問衛東， "大伯娘跟你說沒說咋回事?"
衛東搖頭， "說了兩句，孩子沒活，是個兒子。"
湯旭蹙眉，眼皮一陣狂跳。
br />他抬手揉了揉眼睛。
衛東問他： “是不是困了?”
“嗯，我煮豬食去，喂完它們再睡。”湯旭見他拎著背簍去灶屋，說道： “糖和鹽放架子上。”"好。"
太陽西斜，湯三虎家。
李秀在天黑前悠悠轉醒。她感覺自己身上特彆疼，哪哪都疼。
湯小花手裡端著人參水進屋，見她睜開了眼，還嚇了一跳，隨後驚喜道： “娘!娘你醒了!爹!娘醒了!"
院子裡的湯三虎聽見聲音衝進屋，撲到炕上摟著李秀， "醒了就好，醒了就好。"
湯奇拉著小妹的手也進門，見他爹摟著他娘，說道： "郎中說讓帶娘去鎮上看大夫，爹，剛才就是旭哥兒他夫君把我和大伯娘送過來的，二伯那邊有牛，能拉車去鎮上。"
躺在炕上挺屍的李秀聽見這話後，身體一抽，掙紮著推開湯三虎，扭頭朝湯奇喊道： “他害死了我的孩子!"
湯奇一懵，啥?
"湯旭，是湯旭害死了我的孩子!"李秀扯著嗓子嚎了一聲。湯奇皺眉。
湯三虎同樣臉色難看。
“你彆胡說，跟旭哥兒有啥關係!”
“咋沒關係!都怪他!都怪他!”李秀抓著湯三虎的衣襟使勁搖晃，哭嚎不止。湯小花趕緊把湯小草帶出去，摟著她安慰道： "娘就是太傷心了，你彆怕。"湯小草今天被嚇得多了，這會兒哭都不會哭了。
湯小花把妹妹帶回屋裡，給她衝了碗糖水喝。
湯奇站在炕邊，滿臉不解的看著他娘癲狂的樣子，嘲諷道： "旭哥兒咋惹你了?人家賺錢你看著嫉妒，你自己生氣把娃給氣沒了，你怪他?"他都覺得可笑!
“湯奇!咋跟你娘說話呢!”湯三虎瞪兒子。
湯奇無語的看他爹，終於忍不住懟了句： “爹你能不能彆一直慣著娘?她變成這樣你也是有責任的!"
湯三虎沒說話，臉色很難看。
湯奇說完轉身就走，回了自己那屋。
李秀仍在屋裡尖叫，驟然一聲嚎，她暈死過去。湯三虎嚇了一跳，趕緊晃她。沒反應
。
“阿奇!阿奇!你娘又暈過去了!”
湯旭睡了一個不安穩的午覺，感覺自己整個人被壓得死死的，喘氣都費勁。他猛地睜開眼，對上衛東近在咫尺的臉。
好樣的，大半個身體都壓在他身上，怪不得他呼吸困難。
“我的老天，你想壓死我。”湯旭把他拍醒，"快起來，天都要黑了。"
衛東翻身到一旁，捏了捏額頭， “喝的有點兒多。”
“我以為你沒喝醉。”湯旭抻懶腰，下炕穿鞋。
簡單吃了晚飯，他又繼續切蘿卜條，打算把大壇子裝滿，全醃上。
“哥夫，你不是說要做辣白菜嗎?”衛西坐在他旁邊， "辣白菜好吃嗎?"“好吃。”湯旭點點頭， "你去砍兩顆白菜抱進來，醃一晚上就能吃。"衛西一聽這話，拿著菜刀就出去了，沒一會兒抱回來兩顆白菜。
湯旭把白菜整顆清洗放到旁邊晾乾，衛西問道： “今天是不是有啥事啊?”湯旭抬眼看他， "咋這麼問?"
“感覺回來的時候，你和我哥都怪怪的。”衛西雖然年紀小，經曆的事卻很多，所以很會看人臉色。
湯旭挑眉， "你倒是機靈，沒啥事，跟咱家沒關係。"衛西點點頭，放心了。
結果第二天一早，他家門口就不太平了。
李秀昏死過去後湯三虎把她拉去鎮上看了大夫，灌了湯藥就醒了，然後就吵嚷著要回家。湯三虎把她帶回了家，折騰了一天誰都沒啥精力，他睡過去的時候，李秀也已經睡下。
他咋也沒想到，第二天一睜眼，李秀居然不在家。屋前屋後都找了一遍，沒找到人。
李秀哐哐砸大鐵門，衛東聽見動靜後穿上衣服出去，一拉開門，就見李秀披頭散發的撲了過來。湯旭跟著衛東出來，一見她就皺眉。
“湯旭你還我孩子!”李秀瘋了一般朝湯旭撲過去，被衛東一把推開。湯旭歪頭，不解道： "三嬸?你說啥呢?你孩子沒了跟我有啥關係。"
“要不是你不讓我賺錢，我孩子也不會死!”李秀哭喊著從地上爬起來，指著湯旭叫罵： “你個害人精!你還我孩子!"
湯旭深
吸口氣，厭惡道： "你要是不清醒就回去休息休息，彆在我家門口發瘋。"他沒看見其他人，猜測對方是自己跑過來的。
又看了眼她臟亂的衣褲，抿了下嘴道： “三嬸，你才沒了娃神誌不清我不跟你計較，現在給你兩個選擇，要麼你老老實實回家，要麼我們把你綁起來，給你送回去，你選吧。"
李秀愣了下，跳起來要打他。
衛東才不管麵前的女人是誰，見她要打自家夫郎，揮手將她甩開。
湯旭轉身回院子裡拿了根麻繩，冷著臉對衛東道： "綁起來，嘴堵上，給她送回去。"既然她不怕丟臉，那就彆要臉了。
真把他當軟柿子了，啥玩意都敢跟他動手!湯旭氣呼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