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三哥得幫我盯著點你們幾個,不能總跟著我。”
“那這麼說來說去,隻能勞煩表姐擔待些了,”趙蕎很抵著徐靜書的肩,笑嘻嘻將她推到趙澈身旁,“我待會兒若是撒開手腳玩瘋了,隻怕將大哥弄丟了都不知道,靠我是靠不住的。”
趙蕎不但很有自知之明,還很貼心地幫著兄長將手放到徐靜書手臂上:“表姐,我這就將大哥交給你了哦?可千萬千萬彆弄丟了啊。”
見大家都高高興興望著自己,徐靜書不好掃興,又不能說穿“他其實根本不需要人扶”這個秘密,稍稍猶豫後,還是隻能硬著頭皮笑答:“好。”
趙蕎放下心來,對弟弟妹妹振臂一呼:“來來來,跟著二姐,今夜包你們吃好玩好!”
三個小的嘻嘻笑鬨著一擁而上,正式開啟了這趟難得的夜遊。
徐靜書才走了幾步就覺很不對勁,忍不住扭頭看向身畔的趙澈,壓著嗓子輕道:“表哥,你其實不用……握這麼緊吧?”
大掌隔了衣袖圈著她纖細的手腕,看起來一切正常——
若他當真還是無法視物,又或者徐靜書並不知他目力已恢複的秘密,那這樣的舉動確實不算出奇。
可明明兩人都很清楚隻是裝樣子給人看的,真的沒有必要這麼“實誠”啊!
被握緊的手腕處似有灼滾滾的熱度綿綿不絕透過冬衫衣袖,燙得徐靜書整條右臂都動彈不得。
“有必要,路上人多,若你將我弄丟了怎麼辦?”趙澈目視前方,一片坦然地舉步。
若你耳朵彆紅,我大約就信了你這鬼話。徐靜書紅著臉瞪著地麵,隨著他的步子向前。
早知有古怪的。她就不該因為趙蕎的哀求而同意跟著出來!哎,一團亂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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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王府在城西,四衢坊在城南,本就有段不短的路程。加之趙蕎沿途領著大家買吃買喝,到處瞎逛,誰都不急著趕路,等到了四衢坊已是戌時。
天色已暗,街巷裡連綿相接的攤位上掛好了各色精巧花燈,販賣吃食與奇巧玩意兒的攤販們也賣力地吆喝開來。
站在四衢坊街口朝裡一望,到處是人頭攢動、摩肩接踵之象,流光溢彩下滿是歡欣的麵龐。
有些花燈攤上擺出些討彩遊戲,譬如猜燈謎、套竹圈、、解九連環、盲射花牌之類,雖都不是多麼高雅精妙的玩樂,但氣氛在那兒,大家都很踴躍參與。各個攤位前都密密匝匝圍著人,每個人都在毫無拘束地交談,時不時爆出拊掌喝彩或爽朗大笑。
之前趙澈帶趙蕎與趙淙出門遊曆,雖也曾走過許多平凡街巷,卻沒機緣趕上見識這樣喜慶時節裡的場麵。
可以說,信王府這幾兄妹,除了慣於混跡市井的趙蕎外,誰都是第一次真真切切置身於如此光景。
雜亂,吵鬨,卻是樸實厚重的紅塵浮生。
都是正當貪玩好鮮的年紀,平常又被約束得緊,趙渭、趙淙、趙蕊看什麼都覺稀罕,遇見個糖畫攤子也能圍著看半晌。
這些雖是趙蕎以往在天橋見慣的,可此刻陪著弟弟妹妹們一道,就仿佛尋到了彆樣滋味,於是帶著幾分“地頭蛇”般的自豪與耐性與他們一同樂在其中,滔滔不絕地答疑解惑。
糖畫攤主見這幾兄妹衣著光鮮,舉止略有些拘謹,心知是不常出入這種場合的貴客,當下暗暗使出十八般武藝,一把糖勺舞得行雲流水。
幾兄妹眼睜睜看著糖畫攤主似乎隻是三撇兩抹,不消片刻就繪成一隻活靈活現的糖朱雀,自是格外捧場地猛拍手,亮著眼輪番地誇讚,將那有點年歲的糖畫攤主誇得都快膨脹了。
“您能畫刀嗎?大糖刀,上麵要有青龍紋的那種!”趙渭難得流露出幾分童趣,滿眼渴求。
“糖刀是簡單的,多大的糖刀都能畫。不過這青龍紋,怕就要費些功夫了……”糖畫攤主有點為難。
趙蕎豪爽道:“我這弟弟難得想要個東西,勞煩您了!我給您加一個銅子兒,成麼?”
“好咧!不過,這怕是要勞煩幾位貴人等等了。”
“不怕不怕,可以等的,”趙蕊支著腦袋瞧那攤主熬糖,巴巴兒道,“我想要一支神筆,妙筆生花那種,也可以畫嗎?”
“畫是能畫,隻是這神不神、能不能生花,我可就不敢瞎說了啊。”糖畫攤主笑嗬嗬應下。
***
站在他們後頭的趙澈唇角隱著笑,略傾身湊近徐靜書耳畔:“你想要什麼?”
周圍很吵,他這麼湊近說話倒並不如何突兀。
隻是溫熱的氣息陡然灑在徐靜書耳廓,這讓她周身沒來由地一顫,通體蘧熱,感覺自己隻怕當場就要熟了。
她暗暗咬著齒關,目不斜視地看著糖畫板,隻搖頭,不出聲。
“哦,那好吧。”趙澈遺憾輕歎,站直了身。
有幾個半大孩子嬉笑打鬨著從他們身後經過,許是沒留意,其中一個的腦袋正正磕在趙澈的右肘處。
他原本握著徐靜書的手腕,這一撞使他不由自主地鬆開了。
那小孩兒見撞著人,慌張地連聲致歉。趙澈回眸,淡聲笑笑:“無妨的,自去玩吧。”
明明是看著那小孩兒在說話,他的手大掌卻悄悄一揚,非常準確地將徐靜書的手收進了掌心。
霎時間,周身熱燙還沒來得及褪儘的徐靜書立刻再度升溫,宛如石化,除了能還能瞪眼之外,周身無一處能動。
她艱難地清了清嗓子,懷疑自己頭頂正在冒煙。
呆愣許久後,她餘光瞥見趙澈唇角那抹耐人尋味的淺笑,這才突然意識到,或許他在提出要帶大家來這夜集時,為趙蕎圓個心願倒在其次。
這一路看似無意卻步步緊逼的招惹她,是故意在惹她起急發難?這大尾巴狼!
徐靜書深吸了一口氣,稍稍偏頭靠近趙澈:“表哥。”
“嗯?”趙澈長指倏地收攏,將她的手握得更緊,似乎怕她拔腿就跑。
“你故、故意的,是不是?”
單刀直入的兔子沒將大尾巴狼嚇著,反倒是惹出他悶聲一串淺笑,似是很高興她終於參悟了這點玄機。
“是。”趙澈抿了抿笑唇。
能將“流氓”之舉承認得如此言簡意賅、坦率直白,可見這位世子今日是想好了要破罐子破摔。
徐靜書又羞又慌,試圖將自己的手從他掌心掙脫出來,無果。隻能暗自磨牙。
“你到底想怎麼樣?”
“有些事得和你談談,可你近來總是躲我,”趙澈清了清嗓子,趕在她抓狂之前痛快地自揭了底,“迫於無奈,我隻能……‘請兔入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