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做準備的這麼半刻鐘時間裡, 塞爾丁人已經狼狽地逃躥過來, 離威蘭堡眾躲藏的小山坡已經相當近了, 彼此都幾乎能看清樣貌。
瘋狂逃躥的塞爾丁人很快看到了前方的燃著大火的車輛,還有地上血腥淒慘的凶殘現場,驚惶的馬匹更是被火驚到,人立而起,嘶聲長鳴。
納頓騎士趴在一輛倒伏作為“掩體”的大車後頭, 頭頂枯草, 低頭伏地,眼睛努力向上撩,一眨不眨地盯著對麵簡直呼吸可聞的野蠻人們。
對於以強擊弱、見勢不妙就跑的戰術, 他自恃還是經驗十足的,但是對於男爵大人給大夥訓練的,這種什麼“心理陷阱”的玩意,他真是心頭忐忑,沒什麼把握。
要不是那幾天訓練時, 男爵大人搞的什麼實戰演習, 讓一幫農民泥腿子穿著花裡胡哨的偽裝服,腦袋頂著野草帽子, 就出了那幾招, 把他們這幫久經戰場的老兵們坑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
哪裡還等到都快近得能看得清塞爾丁人鼻毛的距離,隻是聽到塞爾丁人的消息, 他們早就跑得八百裡遠了!
現在麼, 哼!富貴險中求!
大家夥不遠千裡吭哧吭哧跑到聖禮城來, 可不是遊玩散心來了。
野狗是凶殘,可都被人打得半死掉水裡了,敲上一悶棍也不是什麼難事。
塞爾丁人沒瞅出什麼破綻,更沒心思理會地上死狀淒慘的“死屍”,幾十騎塞爾丁人因為叢林擋道,大半都跳下馬來。
當先的一騎顯然是個首領,幾個騎兵簇擁著他。
這家夥穿著搶來的厚實精致的皮甲——明顯是聖恩國製式的,腦袋上紮著三撮小辮子,臉上肥肉油光可見,連禿瓢都光可鑒人。
他罵罵咧咧地命令那些已經下馬,精疲力竭的士兵們,繞開著火的大車,抽出武器砍掉前方擋路的樹叉,自己卻慌不擇路地就想從隱約的山間小道上,向著林子深處逃躥。
黑熊精瞪著那個肥頭大耳的塞爾丁部族首領,再看看那幾十個狼狽不堪,完全沒有防備,而且已經從騎兵變成了半殘步兵的塞爾丁人。
他悄悄伸出肥厚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用力向旁邊的納頓騎士杵了一肘子,壓著嗓子低聲問:“乾一票?”
納頓急速地撚著自己優美的翹胡須,過了片刻,惡狠狠地答道:“……乾了!”
“實施第二計劃!”他轉頭向傳令兵悄聲命令。
紅色的小旗幟用力一揮!
正緊張地關注著騎士大人們這邊的隊員們,立刻就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驟然暴起。
地上的滿頭滿臉血淋淋的“死屍”們,掏出懷裡的油紙包,用力一撕,猛地朝著那幫忙著開路的塞爾丁人劈頭劈腦砸過去。
丟出紙包的下一刻,自己則連滾帶爬地翻進大車的車底,拉下防護鐵板。
這一套動作油然而熟,簡直就像是狗吃屎,貓啃魚一般熟練——這可都是男爵大人“愛的教育”下,搞出來的那什麼條件反射啊!
被丟出去的油紙包有一小部分在半空就碎裂了,白色的粉末紛紛揚揚灑落,仿佛是遲到的雪花。
更多的紙包砸在野蠻人的腦袋上才散裂開來,撒了他們一頭一臉的粉末。
淒厲的嚎叫聲在下一刻響徹林間。
被粉末撒到臉上的塞爾丁人,緊閉雙眼,像是瞎子一般四處亂撞,有的甚至撞到了自己人手持的尖刀上,慘叫此起彼伏。
所驚的馬匹再也不受控製,驚起四躥,甚至將士兵們撞倒踏得半死。
那個首領嘰哇亂叫,驚惶地拚命拉著韁繩想要控製身下的馬,混亂中又哪裡拉得住?
“弩兵,齊射!”納頓聲音都激動得變調了,興奮地命令,“其餘人,乾他娘的!”
黑熊托德蹭地從地麵躥起,揮舞著男爵大人親自為他設計的人間凶器——滿是雪亮尖刺的釘錘,嗷嗷叫地向著半瞎亂躥的塞爾丁人撲去,猶如惡虎撲向瘸腿喪家的野狗們。
“乾他娘的!”
“抓住那個肥禿子,肯定是一件大功!”
“殺啊!為了男爵大人!”
奮勇賭一把,眼見著就能開把大的。
鄉下雜兵們殺紅了眼,揮著鋒利輕巧的鐮刀,把跌跌撞撞,根本看不清東西的塞爾丁人砍瓜剁菜似的,剁了個乾淨。
隻留下了那個肥頭大耳貌似首領的家夥,五花大綁,捆成準備上烤架的模樣。
“嘖嘖!塞爾丁人居然……這麼不經打?”
連牛屎屯那幫陰險狡詐的農民們都比不上?
納頓騎士又是興奮,又是失望地圍著肥禿子轉了幾圈,很是訝異自己當年對塞爾丁人名頭的恐懼。
是男爵大人的花招太厲害,還是這幫家夥太沒用?
托德可沒他那麼多想法,正在侍從們的恭維下,自得地哈哈大笑。
他今天砸扁了六個禿腦殼,這樣輝煌的戰績,就算是拿到國王的衛騎團裡,那也是能排得上號了,足夠他吹噓一輩子的。
“啊呀!男爵大人的石灰包實在是太好用了,就是可惜量太少了,要不然,咱們就是衝下戰場去乾一仗也不怕啊!”
“還是男爵大人的勁弩最厲害,一發一個,根本不用費力。”
“現在你倒誇上了,演練時是哪個家夥跳腳說弩是禁用品來著?”
“哼,禁止用於騎士戰爭,又不禁止用於殺蝗蟲!”
托德沒管手下七嘴八舌的興奮爭執,他笑得嘴都咧到了耳朵根,指手劃腳地讓侍從們少廢話,趕緊割禿腦袋,這可是向上報功的最有力證據!
“……就怕他們隨便打發咱們。”
對貴族老爺們、騎士們的德性,作為一名見多識廣的鄉下騎士,托德還是很知根知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