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想告訴我, 兩萬人包圍著聖禮城,卻被那個毛都沒長齊的‘神棄’的小崽子給殺潰了,哈色那隻肥豬還被他的,哈!——‘死神之鐮’給收割了?!”
阿雷托歪著腦袋, 陰惻惻地問。
“是, 是的。不不, 我是說,那個神棄的麵具國王不知從哪裡弄來的死神鐮刀,他的騎兵們都拿著,太凶殘了,哈色本來是攻城先鋒,但是, 亂起的時候他跑岔了路……”
加帕低頭盯著自己的肥肚子, 沒敢看一眼周圍零落的馬木留克奴隸騎衛們, 更不敢對那場因為“毒煙”而引起的混亂多提一個字。
“路德恩三世……”
阿雷托緩緩四顧他折損大半、狼狽不堪的忠心騎衛們, 低聲笑道:“我要割了他的腦袋, 掏空他的腦漿,用那可愛的小腦瓜來盛我的葡萄美酒。”
“首領……”
加帕哆嗦著乾澀的厚嘴唇,想勸又不敢勸。
阿雷托細長的黑眼睛漫不經心地在他身上掃過一息,挑了挑眉:“放心,我還沒瘋到讓所有的人去送死。既然沒有獵到肥壯的野獸,還被兔子蹬了一腳, 那就回家吧!
帶上所有能搜刮到的牛羊、糧食和人口。這個冬天不會太好過呢!”
望著已經開拔的馬木留克們和血腥之王遠去的身影, 加帕急問:
“首領, 那戎克部那些,那些部族呢?”
戎克部一向驕狂,不那麼聽話,這次更是拉了一幫三心二意的部族直接去打王都,也已經在聖恩王都外滯留了幾個月,要是再打不下來,周圍都要被吃光了。
如果聖禮城外的主力都撤了,戎克部他們絕對不可能再在危機四伏的聖恩王國的中心堅持下去。
“食物不夠時,要麼集中所有強大的力量去捕獵,要麼就舍棄廢物們。既然捕獵不成功,那麼廢物們也該去死了。”
馬蹄聲中,阿雷托的聲音遙遙傳來,仿佛在談論的不過是幾隻豬羊,而不是上萬的塞爾丁族人。
加帕拚命低下頭縮小自己的存在感,無論如何,他自己的部族還不在被舍棄的名單中。
……
整個戰場的上空都彌漫著甜美的血腥之氣,以及更讓人貪婪得想吞噬一切的新鮮魂靈。
意識海中僅有的一點清明,讓路德恩三世沒有放棄自己作為人的底線,撲向那些生靈和死靈,去啃噬血肉和靈魂,也毀滅自己微弱的獨立意識。
他慌不擇路地奔跑著,跌跌撞撞地衝過慘嚎著的塞爾丁人,根本分不清方向,直至他跌進一片黑暗的洞穴中。
失去意識的時間是無意義的。
當他醒來時,他身陷於黑暗中,腦海中一片混噩,不知道自己是誰,也沒有清楚的意識,隻有無比強烈的饑餓感。
那種發自於靈魂的,想要撕咬吞吃一切的饑餓感。
他趴伏在地上,緩緩動了動,四肢百骸發出吱吱咯咯的古怪響動,甜膩的血腥味纏繞在鼻端。
他伸出舌頭慢慢舔了舔,饑火似乎更旺盛了。
他仰起頭,頂上的那片黑暗似乎有些不同,有一點一點微弱的光芒投灑下來,他眯起腥紅的眼睛,不適地眨了眨,緩緩挪動身軀,讓自己完全躲進了黑暗的地底。
就是這樣輕微的舉動,渾身上下就傳來劇烈的疼痛。
他稍稍停滯片刻,有些疑惑地感受到,那樣的疼痛像是隔著什麼東西,來得快,去得也快,有一種熱鼓鼓的能量,從他的腹部、頭部散開來,歡騰地在身體中奔跑著,驅散疼痛,更帶來某些古怪的感受。
地底的世界就像是……窩,是他熟悉的歸屬之地。
他伸出自己的手,指尖癢得難受,奇異的能量湧動,黑色的指甲從十根指尖慢慢鑽了出來,堅硬又鋒利,還帶著微彎的弧度。
他盯著自己的手指,看著這些指甲長到半根手指長短,就再也沒動靜了。
試著伸手動了動,新長的黑指甲就像是與生俱來的,靈活又好用。
他探出手,輕輕一揮,就在洞穴的泥石壁上深深紮進五個指孔。再一拔,堅硬的土石就像沙子一般簌簌跌落。
蹲下身體,他覺得姿勢有些彆扭,又覺得自己仿佛應該有許許多多兄弟姐妹,在地底熟練地挖掘出無數的岔洞和通道,一起蜂湧而出捕食撕碎地底的獵物們……
他聳起鼻子使勁聞著,很遠的地方,似乎有一種讓他非常憎恨,又那樣誘惑的味道,等著他,引誘著他去占有,去吞食。
他磨著有些發癢的牙根,循著本能所向往的方向,雙手用力一揮,在洞壁上挖出一大塊土石。
然後,他的動作越來越熟練,力氣也越來越大,很快就在黑暗的地底掏出了一個容得下他整個身體的岔道,迅速鑽了進去。
潮濕陰暗的地底,總是會遇到些意外的美食,比如幾隻肥厚的蘑菇,比如一條來不及躲閃的長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