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民政局到梁氏集團, 十六缸的轎車被司機開出了三十二缸的音浪。
好像後麵有鬼在追似的。
池顏沒做多想, 隻以為公司的事急得快要火燒眉毛。
她此時倒是很善解人意, 朝他道:“既然你有急事不方便,那我就不上去了,在休息室等你。”
休息室那層的電梯剛摁亮,下一秒就被滅了。
梁硯成排解鬱悶似的鬆了鬆領結:“與你有關, 一起上去。”
梁氏集團的危機與她有什麼乾係?
池顏莫名其妙,反問:“我?”
“嗯。”
答完這句他又成了那根沉默寡言的木頭, 池顏在心裡歎了口氣, 沒再問下去。
天陰著,頂樓走廊燈火通明。從落地窗往外, 能看到黑沉沉快要壓到樓層上的烏雲。倒是很有電視劇裡風雨欲來的氛圍。
走廊儘頭,易俊聽到通報迎了出來。頂著一張墜著巨大眼袋、明顯休息欠佳的臉。
他畢恭畢敬地垂首站著,說:“人都在裡麵了。”
池顏下意識往門內看去, 虛掩透出一道光的辦公室裡,隱隱能看到幾個人影。
她還沒來得及細看,辦公室大門緩緩打開, 裡邊的場景更清晰地呈現在了眼前。
擺放沙發椅的一側坐著兩個陌生人。
麵朝門而坐的是個中年婦女。
聽到響動往這邊看過來,臉上堆起了明顯的褶子。雙鬢碎發被這樣沉悶的黃梅雨季浸染得雜亂卷曲。
她雙手搭著膝蓋坐在那, 顯得格外拘謹。一副被生活折磨得蒼老又唯唯諾諾的樣子。
而她對麵,背對著大門看背影是個中年男人。看衣著打扮沒那麼顯老。不過兩人顯然不熟, 偌大的辦公室, 幾乎隔著整張茶幾而坐。
兩杯熱茶擺在麵前, 騰著熱氣, 卻誰都沒動。
兩人聽到聲音條件反射站起身,男人一回頭,嘴上殷勤叫著小硯總。
而女人口音樸實,一開口就是一連串老板。
池顏疑惑地偏頭看梁硯成,不明白這與她有什麼關係。
不等她表達迷惑,梁硯成手肘微抬示意兩人坐下,而後看向她:“讓易俊給你介紹。”
特意叫易俊來說並不為彆的,是在這之前,他確實已經不記得有這回事了。
如今看到人,才有一瞬想起些許。
易俊接了任務,一一指著其中兩人說:“夫人,這位是硯總之前的司機老張。”
一年多前,給梁硯成開車的正是麵前這位老張。
那天磅礴大雨,能見度很低。
老張載著梁硯成從梁氏集團往機場高速行駛,車子拐入輔道時或許視野不清,車頭偏過沒幾米,就聽一聲悶響,輪子似乎軋到了什麼東西。
老張撐傘下車查看,沒多會兒,白著臉敲響副駕駛稟告易助理:“易助,好、好像軋到人了。”
易俊聞言沒敢耽誤,立馬跟著下車查看。
窗外暴雨如注,車內反倒安靜得仿若無事。
梁硯成看完報告抬了下眼,才發覺車子停穩在了路邊。他摁下通話鍵,與前車廂說了幾句,沒聽見回音。
正狐疑,易俊渾身透濕地敲了敲後座的窗。
在暴雨中大聲喊著:“硯總,車子撞到人了。我在這處理,先安排彆的車送您去機場吧。”
梁硯成皺著眉往外看了一眼,從他的角度往外,隻能看到歪在一邊露出半截的電瓶小車。他按下窗,問:“人呢。怎麼樣了?”
“好像不太能動,叫救護車了!”
易俊在窗外大聲回應。
……
池顏聽著易俊緩緩敘述,下意識望了一眼窗外,黑雲壓著,似乎下一秒暴雨也會如期到來。
女人這時插了嘴,說:“那時撞的是我男人。”
當時情況挺嚴重的,雖然撥了救護車,但那麼大暴雨,不知要等到什麼時候。
說到當時的情況,女人還是忍不住紅了眼眶:“後來老板直接用他的車送我男人去了醫院。但是太嚴重了。”
她哽咽:“就這麼癱了,到現在都沒能好起來。”
司機老張從旁點頭:“是我沒看清後視鏡就轉了過去,我的錯。該賠錢的也是我。我還誤了小硯總的機。”
家裡唯一的勞動力癱瘓在床,對本就不富裕的家庭來說,簡直雪上加霜。
這邊老張撞了人也沒了魂,他找遍身上所有的錢,沒湊出完整的手術費。最後隻能拿出辛辛苦苦攢下的,供家裡孩子讀大學的錢。
他兩手蹭著褲邊,與池顏說話時滿臉歉意:“後來小硯總替我出了這些錢。但我工作期間出了這麼大的事,就沒再敢開車。”
女人吸了吸鼻子,接著老張的話繼續道:“當時老板知道我們家都沒有保險,說除了手術費,以後會每個月給我們出點賠償費。”
“當時我女兒趕到醫院時,就是老板叫這位易老板帶她去辦的銀行卡。後來每個月都給我們打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