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病了?”
聽到阮晉崤的聲音, 阮沁陽毫不猶豫地推開了門,與阮晉崤的聲音相比, 屋中的狀況算好,隻是帳幔都放了下來, 阮晉崤坐在書桌前頭, 頭略微低著, 八寶架的陰影籠罩, 整個人像是縮在了陰影裡。
阮沁陽怔了下,就是之前他重病回侯府,她也沒見過他那麼萎靡的狀態。
而且也不知他這個樣子是怎麼每天早出晚歸去當值。
阮沁陽揮退了下人,關上了門扉。
屋中隻剩他們兩人,阮晉崤有所察覺, 抬頭看向沁陽:“我本以為沁陽以後都不會想見我了。”
阮晉崤穿了件白色銀邊的常服, 寡淡的顏色襯著他的唇瓣蒼白乾裂。
見狀,阮沁陽就知道他聲音怎麼會那麼難聽,估計是一直都沒喝水。
摸了摸桌上擱著的茶壺,感覺到還是溫熱,阮沁陽取了杯子倒了兩杯,一杯放在他前,一杯自己手捧著。
“哥哥先喝水。”
阮晉崤手指搭在杯上, 杯子碰了碰唇又放回了原位。
阮沁陽湊近看了眼,裡麵的水根本沒減少多少, 見過有人心情不好絕食的, 還沒見過有人打算活生生的渴死自己。
阮沁陽呲了呲牙, 搬了張沒靠背小凳在阮晉崤邊上坐下。
此時阮晉崤看著陰惻惻,身上卻沒是什麼異味,還透著股龍涎香的清冽,聞著不叫人討厭。
“哥哥覺得我會聽幾句外麵的傳聞,就把哥哥當做仇人?”
阮沁陽想不明白阮晉崤腦子裡想的是什麼,難不成在他心裡她就是個是非不分的小孩子,聽彆人一兩句扇動就信了。
但她卻沒想過一個問題,若是這謠言出來,阮晉崤沒有避而不見,而是圍在她身旁解釋,估計她是不會信外麵的傳言,但卻一定會跟阮晉崤拉開距離。
不得不說,阮晉崤比沁陽本身還要了解她。
他寧願讓她憐憫他,留在他身邊,也不願意她在時間的推移下跟他形同陌路。
“我隻是害怕。”
阮晉崤不去看妹妹,垂著眸。
阮沁陽一直等著他的下一句,可惜一直沒等到,他甚至都不跟她解釋他害怕什麼。
阮沁陽很想歎氣,她一個小姑娘,照顧好阮晉硯就不錯了,還要關心二十歲阮晉崤的心理健康。
可是又沒法不管。
手搭在桌上,阮沁陽把腦袋抵了上去,懶洋洋地道:“哥哥你有沒有想過,你真的需要成親了,你隻是太孤獨,沒人陪著所以想東想西。”
所以把感情都寄托在她身上。
“沁陽不想要我了?”
“……”
阮沁陽略微歪頭,就瞅見了阮晉崤發紅的眸子,沒了對外人冰冷戾氣,看著她的眼神還有些懼怕。
就像是被人類馴養的大型寵物,放棄了野性,成為了寵物了之後,又麵臨著被主人拋棄。
“什麼叫不想要你……哥哥啊,我們永遠都是兄妹。”
“若是血緣斬斷了,若是外麵一直有流言蜚語,我們還是兄妹?沁陽你還會留在我身邊?”
就像是壓抑不住心中澎湃的情緒,阮晉崤眉宇間流露出一絲痛苦,“若我不是你哥哥,我們就什麼都不是了,我也就什麼都沒了。”
屋中安靜片刻,阮沁陽想過阮晉崤遲早會知道自己的身份,卻從來沒想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之後,擔心的會是這個。
上次他從宮中回來,她與他說得那番話似乎一定用處也無,他心裡一直都是惴惴不安,而這股不安在謠言紛飛後,就從他心中激發了出來。
知道身世,他沒有舍不得阮侯爺,沒有懼怕成為皇子需要麵對的事情,他唯一害怕的是失去她這個妹妹。
阮沁陽不太明白這種強烈的情緒,在阮家她得到的太多,對她來說侯府就是她的家,她不止記得跟阮晉崤小時候一起釣魚,還記得唆使海棠爬樹給她逮知了。
對她來說有太多回想的美好回憶,但阮晉崤就像是,他二十年人生在阮家美好的回憶,隻有她。
他似乎沒什麼朋友,而且也沒有組建家庭的想法。
越認清這件事,她的情緒就越複雜,這也就是她在阮晉崤剛回侯府的時候,她能輕易的跟他拉開距離,但之後卻不行。
她覺得她跟阮晉崤的關係不正常,也覺得他對她的依賴太過,但卻沒辦法跟他割舍關係。
如果真的劃開了界限,那就真像是把教一隻野獸磨平爪牙,馴服了之後,然後把人甩掉。
阮沁陽突然覺得頭疼,疼得她想回煦錦院大睡三天三夜。
兩人不說話,在屋裡靜默的坐著,海棠在外麵聽不到裡麵的動靜,心裡麵著急:“你們說姑娘勸得住大爺嗎?大爺的聲音聽著狀況不怎麼好。”
“姑娘能不能寬慰大爺我不知道,但是我知曉要是姑娘都無法讓大爺寬心,那這世上就沒人了。”
青葵說完,囑咐了海棠繼續在這邊伺候,而她去安排府裡的事物,等會侯爺就來了,總不能叫侯爺見到亂糟糟的將軍府。
屋中,阮沁陽實在不曉得該說什麼寬慰阮晉崤,騙是不可能的,她說得所有場麵話和客套話,阮晉崤都會當承諾聽。
正在她想著要不要先撤,想到有什麼好方法再與阮晉崤來談,阮晉崤突然一動,把她抱在了懷裡。
不是男女之間占有欲的抱,阮晉崤摟住沁陽,頭倚在了她的懷裡,緊緊的擁著她:“沁陽……”
阮沁陽聽著他聲音裡的顫抖,這回的頭疼完全不是睡三天三夜能抵消的。
手搭在了阮晉崤頭上,阮沁陽輕輕的撫了撫,感受著阮晉崤微硬的發絲從手指穿過。
他的頭發就跟他的氣質一樣,冷硬叫人退避三尺,趙曜自己大概都不知道,他用下三濫的計謀,能把阮晉崤逼成這樣。
阮晉崤現在的狀態太過脆弱,阮沁陽不敢說什麼刺激他。
不過……阮沁陽突然抬手推開了阮晉崤,然後又抱了上去。
這回換做阮沁陽委委屈屈的窩在他的懷裡,阮晉崤僵了下,手都忘了重新將沁陽摟緊。
“為什麼哥哥總覺得,我對你重要的不可舍棄,而你對我來說可有可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