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像是知道她要看什麼,開始播放畫麵。
到處是一片混亂,在醫院中,有個年輕英俊的男人站在台階之上,他穿著醫生的白大褂,行走在傷患之中,麵前躺著一個被砸得頭破血流的傷患,他伸出一隻手指,輕輕點在傷患的額頭,傷患身上的傷全被治好了,他站了起來。
等明白眼前這個醫生的能力後,他立刻跪了下來,這個醫生哪怕是惡魔,他也要信奉他。
醫生腳下出現了一個邪惡的圖案,無數傷患掙紮著湧到他的身邊,跪下之後,祈求他能治好他們的病。
在住院部被病痛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們聽到這個消息,扶著輸液瓶,趕到了門口,身後的醫生護士門攔不住他們。
他們大喊著,“什麼醫學什麼治療,比不上神的力量,那位大人會救我的!我不要再痛了,要我付出什麼都可以!大人——”
生的希望令這些人湧到了惡魔身邊,他們跪拜著他,表情虔誠。
阮萌心裡發寒,鏡子裡的場景又換了一個,有個中年女人站在富麗堂皇的大廳中,她拿著一本黑色封皮的書,高聲喊道:“惡魔早就出現了,想想那些販賣焦慮的人,什麼女人三十歲嫁不出去,這輩子就完了,什麼被強|奸了是女人的錯,女人有什麼錯?就連現在,一些男人鼓吹末日說,逼迫女人就範!”
“我們該做什麼?”她緩緩看向台下的女人們,“男人們在出軌玩樂的時候異常團結,因為他們知道,女人的眼界窄,隻知道窩裡鬥,古代有宮鬥宅鬥,到了現在,女人為了上位當男人的老婆,為了結婚,不斷給自己增加籌碼,為了男人爭破了頭!想想看,這有意思嗎?”
台下的一些女人被感化了,她們拿起剪刀,剪掉了長發,抹掉了化妝品,穿上寬大的T恤,其中一個大喊著:“我終於可以吃甜食了!”
她讓女人們擺脫了自我束縛,解放自己,那些女人再通知自己的好閨蜜,好朋友,讓大家一起加入,團結在一起。
鏡子裡的景象再次變換,這次換成的景象令阮萌的眼睛感到不適,偌大的彆墅裡,男男女女滾成一團,群|交的場麵就像是無數條肉蟲子滾在一起,釋放著性。
男人女人都很亢奮,反正都要世界末日了,不如抓緊時間放縱快樂。
在這種極端情況下,人們潛意識裡更願意相信邪|教,因為這樣可以導向對自己有利的一麵,心理上的保護傘一打開,信奉的人說什麼就是什麼,比傳銷洗腦更厲害。
這仿佛人間煉獄一樣的場景在提醒阮萌,這是她的罪,因為她把魔王從地獄召喚了回來,又惹怒了他,罪惡感幾乎淹沒了她。
她放下鏡子,咬破了手指,在榻榻米上畫了一個魔法陣,她是沒有靈力,可是她有魔王的血。
沈牧洵咬破她唇的那一瞬間,他的血進入了她的體內,她能感覺到。
魔法陣發出了一陣白光,隻要她踏進去,就能回到現實,可是……她猶豫著望向門外,他們剛剛碰到,又要麵臨分彆的境地。
“你要去哪裡?”李若非赤|裸著上半身,當他看到她畫的魔法陣後,眼眸一縮,臉上像是結了冰。
“我得回去,外麵的世界已經是地獄了,再不回去就完了。”
李若非上前去拉她,“完了就完了,我帶你去另一個世界,從此以後,我們在一起穿越時空。”
這聽上去極其誘人,他和她,兩個人永遠在一起。
“那他們怎麼辦?”阮萌指了指雲外鏡,裡麵的景象極其駭人。
他不說話了,隻是冷漠地瞥了一眼,無關的人對他來說無所謂,隻要阮萌好好的在他的身邊,這就夠了。
“對我來說,我不能放下,這是我犯的錯,我的罪,我應該去承擔。”阮萌鼓起勇氣,望著他。
“你離開我,那我怎麼辦?你不是愛我的嗎?”李若非和她對視著,他有時候搞不懂她在想什麼,既然他們相愛,那其他人根本無關緊要。
“彆管他們了。”他緩和了下語氣,朝她伸出手。
她沒有握住他的手,而是認真地問他,“如果這些人裡麵還有好人,要好人和壞人承擔一樣的後果嗎?”
李若非蹙眉看她。
“要是他們都死了,我會良心不安的。”
阮萌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仁慈是不能割舍的,那麼多的人因為她而陷入了地獄,他們原本可以平安地度過人生,可是因為她的緣故,迎來了人生轉折點。
她轉過頭,手剛觸碰到了魔法陣,她一下就被揮開,他控製不住力量,導致她撞在了牆壁上。
後背疼了下,阮萌顧不上責怪他,她要離開這裡。
“你非要操著一顆聖母的心去拯救世界了,是不是?”李若非冷漠地說道。“我不準你離開這裡。”
阮萌反應迅速地在手邊畫了一個小型的魔法陣,魔法陣發出白光,她消失在了錢幣世界中。
“阮萌!!!”李若非神色猙獰地喊道。原來一開始那個並不是傳送魔法陣,而是個呼喚惡魔的陣,她竟然在他麵前耍心眼。
那個傳送的魔法陣,能將人傳送到各個地方,烏鴉從她的身上離開,張開翅膀,盤旋在她的頭頂,阿蒙平靜地問道:“你真的要開啟神之門嗎?”
“這是我自己犯的錯,我不能再逃避了,也不能指望若非來幫我了。”阮萌堅定地說道。
“所以你寧可自己開啟,可你要知道,一旦開啟了神之門,你就再也不能和李若非在一起了。神愛上了人,神就會墮落成惡魔。”
“像沈牧洵那樣嗎。”阮萌喟歎了聲。
她曾經問李若非,這個世界有神仙嗎?他說沒有,因為這個世界上沒有無欲無求的人。
“是的,你會墮落成惡魔,你墮落了之後,隻能來到地獄,我們的王就能徹底得到你。你確定要這麼做嗎?”阿蒙站在半空中,他停靠的地方隱隱展現出一扇青銅大門。
巨型的青銅大門,上麵刻著人的雕塑,有的人歡樂,有的人麵色猙獰,有的人痛苦,有人哭喪著臉,當推開這扇門之後,這些“人”的情緒就會遠離她。
她抬頭看看阿蒙,他一如既往的淡定,對了,他有看透過去和未來的能力。
阮萌伸出手,那一瞬間,她覺得自己是充滿勇氣的,她選擇舍棄了愛人,為了贖罪,她要推開青銅門。
人雖然是不自由的,可人有自由選擇的權利,比如說今天上不上班,有的人選擇去上班,有的人選擇去死,人必須為了自己的選擇負責。她選擇複活沈牧洵,她得為自己的選擇負責。
頭頂的烏鴉冷漠地看著她的舉動,她忽然反應過來,手心裡傳來灼熱的疼痛,就像是被鐵釘在釘著一樣,她疼得頭皮發麻,停住了動作,按著手心。
“疼死了,好痛。”阮萌緊皺著眉,她低頭看手掌,明明沒有傷口,卻疼的厲害。仔細想想,這種疼痛的感覺出現過兩次,每次都是她在極度迷茫的狀態下,疼痛像是在提醒她,又像是在警告她。
這該不會是李若非乾的吧,她疼得流下了冷汗,心臟難受得厲害。
有這麼一瞬間,她自暴自棄地想,這兩個男人都在逼她。
她忍著痛,伸出另一隻手,手碰到了門邊,正要使勁,手腕被一隻骨節分明的手抓住了,她側頭一看,黑色黃瞳的英俊男人麵色陰沉地盯著她。
“你要乾什麼?”
“如你所見,我要打開這扇門,把你趕回地獄。”
沈牧洵冷冰冰地說道:“就算我回到了地獄,你以為魔鬼就會消失了?魔鬼一直在人的心中。”
“即便這樣,我也要救他們。”
“你不愛他了嗎?”
“我愛,可你不懂,除了愛情,還有道德底線,我犯了錯,必須是我來承擔這個後果,而不是抱著膝蓋等李若非拯救我,我害怕和糾結了很久,我舍不得現在的生活,可我最終決定。”阮萌下了決定之後,心裡好過多了,她甚至從容地笑了出來。
明明她的外貌沒有改變,她也說了她蹭害怕和後悔過,可沈牧洵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數千年以前,他曾經在聖殿騎士上看到過這樣的騎士精神,謙卑、榮譽、犧牲、英勇、憐憫、精神、誠實、公正,人類稱頌這樣的正能量,可真正堅守的人又有幾個呢?隨著時代的變化,這樣的品質甚至一度會成為嘲笑的對象。
可現在,她的靈魂從沒這麼強大過,靈魂耀眼到令他從心底升起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那就是——害怕。
魔鬼害怕這樣善良正義,並且抱著堅定信念的人。
“看,你也會害怕。”阮萌輕輕笑了下,她沒有嘲諷的意思,認真地看著他,“因為你有靈魂,你還是個人。”
沈牧洵怔了下。
她用儘全身的力量推開了那扇青銅門。
這扇門的背後到底是什麼?刺眼的白光從門縫中閃了出來,阮萌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