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
孫慶華目光驚疑閃爍。
老太太笑看著他,笑得很慈祥:“我前兒收到一封信,是聞城的師娘南吳夫人派人送來的,夫人還派人送了些當地土特產,我看她話裡話外的意思,似乎有和我家結親之意。你說聞城若是娶了吳家的女兒,如何?”
“聞城何時和吳家的女兒?”顯然這個消息有點出乎孫慶華的意料。
“聞城天資聰慧,相貌堂堂,會被姑娘喜歡也是正常。娘隻問你如果這門親事成了,是好還是不好?”
那自然是極好的,南吳先生雖身在山野,不入仕途,但其在朝中做官的學生卻不少。且吳家也是江南一代頗有名望的世家望族,更重要的是南吳夫人,她本身並不惹矚目,但其父姓宋,如今身居閣老之位。
如果孫家能攀上宋家和吳家的關係,就不提孫聞城了,哪怕孫慶華也受益無窮。這將會是一門比當初和方家,更好的親事。
孫慶華神色複雜。
老太太笑看了他一眼:“怎麼?覺得不好?”
“我以為……”
“你以為娘一心就想把玥兒嫁給聞城?”老太太失笑感歎,老眼綻放出睿智的光芒:“你以為你娘真的老糊塗了?我是心疼玥兒不假,心疼她幼年失怙,可我也心疼聞城。她沒有母家,聞城娶了她並無助益,若是能得平妻之位,自然是極好的,可若不能,那隻能說是她的命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且孫慶華從來不管後宅之事,除了囑咐老太太不管做什麼,千萬不要誤了孫聞城,也說不了其他。
二老爺孫慶華走了,似乎什麼也沒有發生,可到底發生沒發生,彼此心裡都清楚。
*
過了端午,天就一天比一天熱。
方鳳笙怕冷又怕熱,不過今年不像往年,逢到用冰的時候,管事那裡總是推了又推,屬於鳳笙的分例早早就送了過來,還說不夠派人來吩咐一聲,就會讓人送來。
有了冰,炎炎夏日就好過多了。
問秋堂次間,檻窗大開,挨著牆的酸枝木條案上放著冰盆,有微風拂進,暈得滿室清涼。
“奴婢聽人說,老太太這兩日身子不好,讓人請了玄妙寺廟的和尚來做法。熙梧堂這幾日煙熏火燎的,怪不得這幾日免了姑娘的請安。”
鳳笙盤膝坐在臨窗的羅漢床上,床幾上攤放著幾本書,她麵前則放著幾張宣紙,手持一管狼毫小楷筆,時不時在紙上寫著什麼。
“姑娘,你說這夢魘了請和尚有用嗎?什麼是夢魘?是做噩夢了?”知春好奇問道。
鳳笙笑了笑:“你問這個做什麼?你夢魘過?”
“奴婢才沒有夢魘過,奴婢聽人說,睡覺夢魘的人是虧心事做多了,才會被魘著,奴婢又沒有做過虧心事。”
話說完,知春也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對鳳笙吐著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綜合起來,知春也是個挺調皮的丫頭,隻是這一麵也就在方鳳笙麵前展現過。
“你啊!”鳳笙無奈地搖了搖頭。
“對了姑娘,奴婢還聽說一件事。”
“什麼事?”知春可不是愛藏話的性子,她這欲言又止的,引起了鳳笙的好奇。
“前兩天府裡不是來了位貴客嗎?二老爺特彆重視,將貴客安排在榕園裡,並下命閒雜人等無事不得亂闖。”
這事鳳笙聽知春說過。
“然後呢?你這丫頭什麼時候學會賣關子了。”
“奴婢不是賣關子,奴婢是怕您忘了這件事。然後昨天大房的三姑娘和二房的四姑娘,兩人帶著丫頭在湖邊嬉戲,不知怎麼就闖進了榕園,似乎衝撞到了那位貴客,被園子裡的人扔了出來。”
呃?
榕園臨著靜湖,是整個孫府風景最好的地方,也是孫府的客院。孫慶華作為紹興知府,免不了會有些官場的友人或者大人們照訪,這榕園就是專門招待貴客的。
但是把兩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從裡麵扔出來?
鳳笙眨了眨眼。
知春抿著嘴笑:“反正挺狼狽的,四姑娘當時哭得傷心欲絕,很多下人都聽說了。今天二太太給四姑娘找了大夫,開了些跌打損傷的藥,據說四姑娘是摔傷了屁股。”
好吧,方鳳笙總算明白知春的笑點在哪兒了。
她也沒忍住,笑了起來。
“奴婢聽人說,那住在榕園的貴客,是位長相十分俊美的公子,奴婢猜二姑娘和四姑娘是不是看中那位公子了。”
知春沒說錯,就是說得還太淺,讓方鳳笙來看,估計那位貴客非同一般,所以孫家生了攀附之心。
在孫家待得越久,鳳笙越厭惡這個地方,表麵道貌岸然,實際上背地裡都是些雞鳴狗盜之事。讓兩個雲英未嫁的姑娘去攀龍附鳳,也不知到底怎麼想的。
小蝶從外麵走進來,在次間門外站定稟報:“四奶奶,老太太招您過去一趟。”
鳳笙放下筆:“有說什麼事嗎?”
“奴婢不知,來人隻說請四奶奶去一趟。”
鳳笙下了榻,知春幫她將鞋子穿好,她又去換了身見人的衣裳,帶著知春往熙梧堂去了。
*
知春沒說錯,熙梧堂真是煙熏火燎的,庭院裡還能看見做法時留下的痕跡。
天氣本來就熱,雖然有風,但也吹不走那股仿佛什麼被燒焦了的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