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的背影,勾慶摸了摸下巴。
旁邊一個巡檢司的卒子湊過來:“大人,這姓方的不給你麵子,要不要小的找人教訓他一頓?”
“教訓什麼!他可是新大人身邊的心腹紅人。”
“新大人怎麼樣,心腹紅人又怎樣?惹了大人您,小的就給他們苦頭吃,不給他點苦頭吃,他怎麼知道大人的好。”
勾慶賞了他一個爆栗子:“行了,彆沒事找事。”
小卒子很是委屈。
整個泰州城,誰不知道巡檢大人好那一口,平時城裡有戲班子上了新人,巡檢大人必會臨場。若是哪個能攀上巡檢大人,在泰州城裡不說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也是無人敢惹。
這次新來的縣尊大人身邊,跟著個長相清秀的師爺,巡檢大人以前十天半月不去一次縣衙,這才多久,就去了好幾趟,沒事就往彆人身邊湊,誰看不出來巡檢大人衝著什麼去的。
勾慶可不是什麼善類,以前沒少乾些欺男霸女之事,誰想到今兒自己的馬屁拍到了馬蹄子上。
勾慶又看了方鳳笙背影一眼,扭頭走了。
*
“王裡正,你做得很不錯。這是灌漿期最後緊要的關頭,熬過這陣子,把糧食收上來,就能歇下了。”
“謝謝大人關懷體恤。小老兒在大河村做了這麼多年的裡正,您是第一位親自下鄉巡視農田的父母官,有了您的態度,小老兒就看那些藏在暗處的惡人,誰敢再做那絕戶頭的壞事!大人您放心,小老兒一定召集人手,日夜不間斷看護莊稼,若是出了岔子,您唯小老兒是問。”
說到激動處,王裡正甚至跪了下來,被範晉川一把攙住。
“王裡正實在不用多禮。”
“這一拜大人當得,大人是好官,小老兒雖目不識丁,也沒什麼見識,但也知道大人是好官。”
王裡正仰望著範晉川,從他這個角度,隻能看到對方半張臉,臉上已經被曬蛻了皮,嘴唇也乾涸的有些裂了。
“大人您等等,小老兒讓人去取些水來,您喝了再走。”
“不用,本官還趕著去下一個村。車上有水,王裡正不用再送。”
範晉川婉拒王裡正,往一旁土路上的騾車行去。
那裡,小七和兩個衙役正等著他。
上車時,他突然站定往不遠處看了一眼。
“大人,您看什麼?”小七問。
範晉川搖搖頭:“沒看什麼,我好像看見了方賢弟,不過他怎麼會來這種地方。走吧,爭取在天黑之前,趕到下一個村。”
騾車搖搖晃晃地駛離,車身滿是灰塵,一車四人,寒磣得讓人不敢置信這是縣尊大人巡視,可這恰恰就是。
王裡正收回目光,對不遠處站著的一眾村民道:“以前咱們都是聽由天命,現在來了這麼好個大人,咱們也跟那天鬥一回,你們這些兔崽子可給我爭氣,誰要是夜裡巡邏再給我偷懶耍滑,就給我滾出大河村。”
“是,裡正叔。”
不同於平時,這次的聲音格外嘹亮。
人群裡,也有人偷偷地低下頭。
……
不遠處的岔路上,停著一輛馬車。
禹叔是車夫,還有知秋。
聽著不遠處那些農人的說話聲,知秋猶豫地看了方鳳笙一眼:“少爺。”
“走吧。”
馬車緩緩駛離,方鳳笙的耳邊卻回旋著好幾個聲音。
“……正兵以正取勝,不在於詭詐機巧……”
“……方師爺這個計策倒是挺不錯,就是輕視了泰州這個地方……”
……
“爹,那周大人古板固執,事事倚賴您,又總是意見跟您相駁,您何不自請求去,以您的本事,天下之大儘可去得,何必拘於一處。”
“大道之行,在於正大光明,不懼被人識破,行則有成;詭道之術,在乎投機取巧,最懼被人勘破,明透則不成。治國,需行大道,不可弄詭道也。你隻知周大人古板固執,事事倚賴我,殊不知爹跟他要學的東西還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