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鳳笙和禹叔等人彙合後, 並沒有當即離開京城,而是找了個客棧住了下來。
鳳笙說魏王府丟了個王妃,想離開京城肯定沒那麼容易, 不如先等等。這些年來鳳笙說什麼,禹叔等人聽什麼,已經成了慣例, 自是沒有人反駁,於是一行人便去找了家客棧。
起先大家隻當鳳笙就是想避避風頭再走, 可一連三四日都沒有動靜, 見此大家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姑娘這是不想走, 等著王爺找來兩人和好呢。
當然,這種想法隻是私下裡,表麵上大家還是如常, 但若是熟悉刀七等人平時處事風格的就知, 他們暫時沒打算走,因為車和行囊都卸下了,哪裡是近兩日會走的樣子。
鳳笙又換回了男子的打扮,白日裡沒事就在客棧前麵的茶樓裡喝茶。
市井中, 酒肆茶樓等地方消息最是靈通,但關於魏王府的消息卻一個沒有,鳳笙不見氣餒, 依舊日日出去喝茶, 也不知她到底是想知道魏王府的消息, 還是就為了去解悶。
這日,位於二樓臨窗的一個桌上,照例是瓜子果子盤兩個,一壺上等的碧螺春。
現如今,茶樓不光是喝茶,也附帶有餘興節目。或是唱小曲,或是說評書,或是一曲琵琶,總不至於讓客人覺得太悶。
今日便是說書,一黃口小兒,一盲眼老漢,黃口小兒三弦拉得似模似樣,盲眼老漢竹板一拍說得慷慨激昂。坐在鳳笙這個位置上,剛好能把一樓大堂的情況儘收於眼底,她便一邊喝著茶,一邊聽著說書。
正聽到關鍵處,突然身邊響起一個聲音:“鳳笙,是你嗎?”
聲音略微有些耳熟,鳳笙睜眼看過去。
立在桌前的是一名穿著青衫的男子,他身姿挺拔,略微有些瘦,稱得上是麵如冠玉,俊朗出塵,但眉宇間卻隱有一種陰鬱的氣質。
“你?”鳳笙有些詫異,眨了眨眼:“孫聞城?”
孫聞城露出驚喜的笑,卻有些猶豫道:“我看著像你,卻有些不敢認,沒想到真是你。你怎麼會在這兒,還做這種打扮?”
“我……”鳳笙似乎有些尷尬,沒有說話。
兩人相對無言了一會兒,還是孫聞城打破了寂靜。他在鳳笙對麵坐了下來,眼神有些殷切,又有一股說不上來的尷尬與寂寥。
“你還好嗎?沒想到我會再見到你,我以為我們一輩子都不會再見麵了。”
“挺好的,我也沒想到會這麼巧。”
又是一陣尷尬的寂靜,這次換鳳笙率先出聲:“你怎麼會來這兒,是來找人?”
“我到附近有些事,誰知道去了沒找到人,便想找個地方喝茶,再等等看他會不會過一會兒就回來。”
鳳笙點點頭,沒有說話。
孫聞城也沒說話,但也沒走。
“我讓夥計上茶。”鳳笙恍若大夢初醒似的道。
等夥計上了茶,經過這麼一打岔,似乎也沒那麼尷尬了,至少孫聞城恢複如常,看著鳳笙的目光也平靜了下來。
“我大考回來,麵對的卻是你離開了,你和我和離了,但我卻不知道。”喝了會兒茶,他才徐徐道。口氣除了有些惆悵,倒沒有太過激動。
“我……”
“他們說你愛慕虛榮,主動對皇子投懷送抱,我是不信的,我知道你不是那種人。”
鳳笙抬眼看去,他臉上的苦澀顯而易見。
其實想想也是,雖不是出身名門,到底也算是個大戶人家,從小受儘家人的寵愛,於學業上天資聰慧,未曾嘗過半分挫折。
若說唯一的羞辱,應該就是她了,不管孫家人怎麼跟他描述,都抹除不掉他被妻子背叛的羞辱。
鳳笙平生以來做過無數事,凡事逃不過一個問心無愧,可唯一問心有愧的,就是當初為了順利離開孫家,做了一些稱不上光明正大的事。
“我去紹興找過你,可他們卻不告訴我你的去處,隻說你家這一支已經被逐出了族。其實我這幾年過得還不錯,有了功名,還做了官,我能做到當初對你許諾的事,但你卻不見了。”
“孫聞城……”
“讓我說完好嗎?”他並未抬頭,聲音裡卻有著懇求,鳳笙隻能咽下想說的話。
“再次聽到你的消息,你那時候應該就是在大理寺了。直到那時候我才明白,你為何要和我和離,為何明知道是個陷阱,卻往陷阱裡跳,一切都因為你想離開孫家,想替你爹翻案。我想救你的,卻沒有辦法,直到聽聞魏王娶了你的妹妹,可是你又哪來的妹妹,所以還是你對嗎,魏王妃?”
鳳笙看著他,點點頭:“你沒猜錯,確實是這樣。我很抱歉當初不告而彆,可若是再選一次,我還是會那麼做。”
“那你為何不給我去一封信,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那麼沒有肚量的人?”孫聞城淒厲慘笑。
為何沒有去信?
想到這個,鳳笙不禁又有一些恍惚了。
因為不敢,因為已經歉疚了,就不想再拖累他了,就是心知他對自己的心意,所以寧願躲著藏著,將他徹底冰封起來,畢竟當初她自己都朝不保夕,她甚至沒想到自己在做完想做的事後,還能活下來。
不過這一切,鳳笙永遠不會告訴孫聞城,過去的事就是過去了。
“那你現在為何會在這裡,魏王妃?”
這話有點刺耳,鳳笙忍不住蹙起眉。
“是因為他對你不好?”藏在溫文儒雅麵孔下,是近乎貪婪的饑渴,可他將這些都很好的藏了起來,鳳笙即使感覺有些不太舒服,也隻當是自己的緣故。
她沒有說話,覺得對方有些僭越了。
正想說點什麼也好離開,突然有人來到桌前,叫了聲少爺。緊接著對方似乎看見了孫聞城,聲音顫抖道:“四、四少爺……”
“你是知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