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人在進貓頭鷹迷宮前的下水道裡曾指責林登以氣盾開路的行為是“魔法濫用”，但蝙蝠俠察覺得出這家夥其實挺讚同。沒誰喜歡踩著一堆汙泥前進，如紮坦娜私下警告的那樣，康斯坦丁肯定會去找疑似能提供這種力量的先知。
他的盟友從來屈指可數，好在對手之一近在眼前。
“夠了。”蝙蝠俠說，“停止你所有的謀殺。”
“不。”紅頭罩回答，“我沒有謀殺，我是在扼殺。”
無需多言，他們向彼此衝去。他擲出的蝙蝠鏢落空，紅頭罩的重拳同樣落空。他的臂鎧隔開紅頭罩的側踢，而紅頭罩亦避開他的勾拳。他們纏鬥過了走廊，在血跡與屍體間出招，牆麵濺上新鮮的痕跡，巨大的貓頭鷹浮雕硬幣晃晃悠悠。
蝙蝠鏢劃向紅頭罩的桶盔，合金拖出劃火柴般的長串火花。又是魔法。蝙蝠俠冷冷地想。他擋住紅頭罩的反擊，一頭槌將對方撞向牆，接著將紅頭罩摔向了巨型硬幣。金屬長聲嗡鳴。防具硬對硬的碰撞使他們同時眩暈，繼而同時跌跌撞撞地起身。紅頭罩踉蹌得多了一秒，蝙蝠俠抓住這個破綻，狠狠將他摔了回去。雷霆般的巨響中豎立的硬幣倒地碎裂，透明液體肆意流淌，衝過四周的死屍與血痕。
“這就是你的終點。”蝙蝠俠凶狠地說。
“不，蝙蝠俠。”傑森冷笑出聲，他咬著牙關站直了些。老家夥沒退步。他仿佛回到了林登剛給他做完手術的那會兒，出聲宛如吞吐流沙，肩膀宛如燒著烈火。柯爾特硌著他幾近裂開的背，重達四點四磅的沙.漠.之.鷹則壓著他的腿。蝙蝠俠討厭槍，不代表不會用槍。經蝙蝠俠訓練的傑森兩秒內就能拔出任意一把，將子彈送入蝙蝠俠的顱骨，往牆上抹開一副新的紅與白。
“我們真該保持這樣。”傑森喘出一口痛苦的吐息，摘下了桶盔。金屬離開的刹那，白晝般的室內環境在他眼中驟然黑暗。他環著防具，又單手去掉了緩衝層。蝙蝠俠的呼吸紊亂了。傑森看不見更多，但他能輕易想象出蝙蝠俠護目鏡後瞪大的眼睛。
“這……你，”黑暗騎士打了個愚蠢的磕巴，“你不會認為，我會相信這種詭計吧。”
“你很清楚我就站在你的麵前，老家夥。”傑森嗤笑，“歡迎查我。既然你這麼喜歡調查。”
他所持的桶盔眼縫間忽地亮起藍光，緊跟著，老式的手機鈴聲突兀地響了起來。傑森揚了揚眉，“你不介意吧。”
蝙蝠俠隻能應是。
傑森接通老式手機，林登的聲音在另一頭響起。“開免提。”他說。
換在平時傑森會好奇林登是怎麼知道他行動的，而現在，他由肩到肋到斷過的腿一抽一抽疼得狠，疼得他冷汗涔涔、半分四顧的想法都沒有，隻想攤平喘息。他咬著牙，依言找著背光按鈕按出，順便朝蝙蝠俠挑釁地昂了昂下巴。
“找你。”
“是的。蝙蝠俠。我找你。”
林登不耐煩地附和了一句傑森的話。他立於保護傘大廈的樓頂，頭頂是染血般的紅月，身前是如海的城市光流與霧氣構造的人像投影，背後滿是重疊而繁複、呼吸般明明滅滅的魔法陣。狂風在距大廈數尺遠的地方咆哮，被無形力場阻隔，連他的發絲都無法拂動。
“馬上離開那個鬼地方，不管你和韋恩總裁有什麼齟齬，去保護他，立刻。”林登說，滿意地看著蝙蝠俠自以為隱秘地搜索了一圈想象中的攝像頭。“布魯斯·韋恩是溝通另一個世界的信標，貓頭鷹法庭已成功聯絡上了邪神。我曾與你談及先知的預言，哥譚籠於黑煙、升起利齒，眼下黑煙有了。你不會想看到利齒的。”
如果蝙蝠俠茫然了，那他也掩飾得相當好。
“等等，找到韋恩後，我該做什麼？”蝙蝠俠追問。
“先彆找了。”林登歎口氣，“你們先努力活下來。友情提示，一個營的利爪在順著電梯井往你們那兒爬，還有幾個營的、不限於利爪的東西在往你們的位置趕。紅頭罩小朋友，這就是你不聽大人話越級開boss的後果。你們忙，我也得忙了。回聊。”
他徑自中斷了通話，悠哉遊哉地踱到數個魔法陣交疊的中心。一排紫西裝、打扮成小醜的小醜病毒感染者橫七豎八地躺在周圍，殷紅的動脈血彙入地麵，以違反重力的形式勾成了一張懸空而鮮紅的哥譚市地圖。在這標準的殘虐精神病患的現場裡，一隻近似魷魚乾的蒼白軟體動物靜靜趴在地上，給場麵增添了幾分吊詭。
常人視力所不能及的遠處，哥譚的邊境暈開了冷風不能動搖的黑色霧氣。它們逐漸濃稠，由海麵、由公路往市內緩緩推進。
它們是一個覆蓋全市的領域展開的象征。林登必須承認，他從未想到黑霧最終竟然是起於自己之手。
——倘若不拿霧遮一遮，拿另一個世界的體係蓋著點，日落後的三秒內，異位麵的某個神秘存在就把這個世界的坐標鎖定了。
麵對一隻異常美味的祭品時，某些高等存在是支持暫時賒賬業務的，還會借出一些力量。鑒於韋恩沒什麼超凡血脈，他原想著用古神幼仔標本開啟、籠罩於哥譚全城的紅月之夢足夠造成對麵的迷惑，可惜在空間內地震般的異常波動麵前，他被迫修改劇本、加大功率，由一場覆蓋全城的獵殺之夢，改為將整個哥譚拖入副本。
為什麼沾了琥珀金的布魯斯·韋恩有這等功效？難道蝙蝠俠的本質是一個信號放大器嗎？
林登百思不得其解。
不過預言實現就實現好了，不阻礙他利用它賺點零花錢……
林登拖過筆記本，向保護傘公司的金融部門下達了一連串指令，並順手撥了克拉克的號碼。
“明天開市，記得做空在哥譚市有保險業務的公司，越多越好。”他簡短地說，“還有，如果有來哥譚的出差，推辭它。”
“出了什麼事？”
克拉克問。他閉上眼，濾過重重噪音的乾擾，找到了林登的心跳。林登的公司和住所皆帶有複雜的魔法防禦陣，在那裡，對方的心跳總是顯得模糊不清。
“不是大事，我現下很忙。”他的朋友不耐地說道，“拿好我給你的劍。”
通話中斷。克拉克聽到那個熟悉的心跳跳了一下，然後消失了。
超人騰空而起，身後拖出一條鋒銳的音爆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