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彆管韋恩正套著什麼。”
林登笑眯眯地說, 隨手撕下了領口複雜的花邊領巾。“如果蝙蝠猜得對——我認為是對的。我們眼下麵臨的問題是，我這身寒酸過頭了。”
泛著幽光的虛無織物如有實質一般在灰眸青年的指間扭曲破碎, 之後竟再未複原。傑森也學他扯了把自己胳膊上的花邊袖子, 毫不意外地扯到了一把空氣。
“我很樂意把我體麵的華服讓給你。”傑森忍不住吐槽。
“多謝你的美意。”林登眨眼，“然而我對打扮成一個燈箱沒興趣，紅頭罩小姐。”
傑森·紅帽子：“……”
——這是挑釁吧？一定是挑釁吧？
傑森反複提醒自己正欠著債，且有把柄落在對方手裡。可是，越心理建設, 那股和債主拚了的衝動越昭彰。
飄來的超人無意間遏住了傑森即將衝破理智大堤的羞憤值。
“我記得歐洲史的插圖。那會兒的貴族男性流行半截馬褲配白綁腿。”超人蹙著額說，他的身上疊著占地麵積不亞於蝙蝠俠的洛可可式裙服，在昏暗的環境中宛如一隻水母。“林登, 從服裝看你的角色年代應該是在大革.命之後。”
“不一定。”蝙蝠俠糾正道，“他的外套繡花是從領部邊緣一路到下擺，大革.命期間民眾對奢侈作風憤恨，不會這麼誇張。應當屬於革.命前期, 身份至少是富裕的市民階層。”
“我奇怪的正是這點。按理說我該抽到一個貴族角色，或者是騎士，畢竟我姓蘭尼斯特。”林登攤手，“不過, 我們不是來演戲的……蝙蝠, 請從你和布魯西密謀私奔的台詞裡挑一句，加快場景。”
蝙蝠俠：“……”
蝙蝠俠的嘴角直往下掉。
“我親愛的布魯西, ”他用平板的聲音朗誦道, 已經不想關注傑森的表情了。憋笑就憋笑好了, 維持秘密身份總要付點代價……“我會找時間會到韋恩城堡去，請你在那時告訴我，你願意在什麼時候與我離開。從此之後，我的心靈是你的，我的劍是你的，我的夢是你的，我的一切皆屬於你。”
台詞的尾音落下，濃鬱如重度霧霾般的灰黑能量潮水般攪動起來。不知從何而來的冰冷輕風灌入長街，灰綠色能量化出的草坪簌簌而動。路口的儘頭，頭戴誇張三角帽、眼眶燃燒著紫黑火焰的四名衛兵騎馬並行，其後又有四匹陰綠色的馬，拖著一輛造型華麗的巴洛克式四輪馬車。
在歐洲，仍有供現存王室典禮時使用的馬車，亦有向遊客開放的馬車，它們給人的感覺是複古的，是愉快的。而在陷於灰黑能量中的哥譚，一輛似是從大洋彼岸的曆史角落慢悠悠行來的馬車，透著一股濃濃的詭異。
“又被改寫了。”蝙蝠俠合上文件夾，“我們的對手似乎提煉了‘去城堡’的關鍵詞。參考我的角色，這大概率是去‘凡爾賽宮’的馬車。”
“這樣說來，我們得乘這輛車？”傑森麵無表情地抽出槍，“這車太奇怪了……它坐得了人嗎？”
“不能搭。它由紊亂的能量構成，坐了絕對會有麻煩。”林登皺眉道，“但馬倒能利用——我指拉車的綠馬，衛兵的馬同樣不對。”
“那麼，我們搶馬，往韋恩塔騎。”蝙蝠俠說，“林登，使用這份劇本的限定條件是否包括了由我打開文件夾的動作？”
……人生完滿了。傑森一臉麻木地想。老家夥做了理解還不算，竟然還想背了它。
林登讚賞地看了蝙蝠俠一眼。
“你很敏銳，蝙蝠。你的動作和文件夾是一道保險。否則我們無法交談。”灰眸的青年微笑，“當然，你可以開著它、邊騎馬邊大聲背出台詞，韋恩知道了肯定會覺得很浪漫。”
蝙蝠俠：“……”
——不，他不覺得！
“等等，林登，”超人猶豫道，“對麵的改寫似乎必須排在蝙蝠俠念出台詞之後……所以，能不能直接念一半？”他問，“後半段等我們趕到韋恩塔再說？”
“我考慮過，理論可行，實際多半會被判定成過牌，造成它的改寫更無所顧忌。”林登說，“而且，你們發現沒有，‘舞台’的環境正越來越逼真。”
幾人一齊轉頭。隨著馬車與護衛的接近，綿延至遠方的灰綠色草坪漸漸染上其它的明快色彩。公路的位置化出磚石，商鋪的所在成為噴泉的一角，數百年的時光於此倒流，濃稠的灰黑包裹著明亮如古典主義油畫的景致，恍如光從隧道深處照來。
“破曉詭燈完蛋了。他領到的外掛沒有跳閘保護，在以他為通道抽取能量重構場景。”林登嘖了聲，“我們得抓緊點。等我們周圍這些灰綠黑耗空，他不是被燒成白癡，就是被拆成分子……然後哥譚就真的有一座凡爾賽宮了。”
馬車在灰眸青年說話的間隙徐徐駛近，好似為了驗證他的話，馬蹄敲擊地麵的嘚嘚聲漸次清晰。超人神情一凝。
“它之前……我是說，這輛車，之前沒有任何聲音。”
“總之，先奪馬。”蝙蝠俠沉聲道。
“不，我先試探一下，完事你們再動手。”林登忽然道，“那幾個衛兵不對頭……”
他說著，身形一閃，徑自出現在了馬車正前方，伸手，像招出租車似的晃了晃。
“日安，先生們。”他用法語朗聲招呼道，“介意我搭個便車麼。”
頭頂三角帽的衛兵低頭，他們應當是眼球的部分躍動著深色的火焰，虛無的嘴唇張開，吐出一組以“暴徒”結尾的句子，並取下了火.槍。
與馬車的聲響類似，他們的話語也是由無聲滑到正常，宛若有一隻看不見的手調節了音量。從唇語解讀，它整句的大意約摸是“膽敢阻攔王後車駕的暴徒”。
林登抬抬眉，切換回了英語。
“看來我是反王黨——”
滑膛槍噴出鉛彈，卻凝滯在了半空，無形的力場停住了它。衛兵一磕馬腹，戰馬長嘶，四蹄騰空而起，向林登衝來。林登手腕一震，樸素的十字劍在他虛握的指間化出。扇形銀弧挾氣浪橫斬，猶如割去麥子的鐮刀，四名奔襲的衛兵頭顱齊齊離頸。
正常情況裡，他們早該摔下馬背，且因頸動脈壓力的存在，整個道路將噴滿血雨。然而無頭衛兵的脖子噴出的是紫黑的光芒，他們長外套的後背探出一雙蝙蝠狀的膜翼。這副膜翼暈著金屬般的紫黑，翼端生著利爪。馬匹繼續疾馳，林登又嘖了聲，收劍，空氣循他的意誌扭曲，一道氣牆豎起。
嘭地一聲，無首衛兵駕馭的馬一匹接一匹撞在了正前方透明的路障上，巨大的衝力下他們連人帶馬如橡皮泥一般被壓扁，接著又慢慢充盈。他們身後的車夫拉開車門，一隻又一隻紫黑能量構成的蝙蝠自車內飛出，一隻比一隻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