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動手！”林登抬起雙手，幾道狂風卷走了向他飛撲而下的怪物，“但不到萬不得已不要打這些玩意。它們思路無賴，會越打越多，我們會被拖超時！”
撲棱棱的膜翼振動聲中機械輕響，大約是傑森在調整保險。而超人像隻蝴蝶一樣靈活地飄近：“我也要搶馬？”
“你先留下。蝙蝠俠？”
“收到。”
蝙蝠俠與銳器破空聲同期回應。數道裂帛般的繩索斷裂聲裡超人落到林登的身邊，還順手撓了撓頭頂的卷毛。
“我要做什麼？”
林登瞥他一眼：“你露臉即可。”
“……啊？”
蹄聲再度敲破了寂靜深夜。黑暗騎士與其前搭檔動作非常快。但正常世界裡離開的蹄聲是由大至小，在這裡卻是由小放大。現實扭曲的領域擴得更大了，林登反過虛托的手，掌心對著地麵，緩緩下壓。
烈風驟起，緋紅的月光如同聚光般籠下。接觸到月光的紫黑色蝙蝠仿佛鋼鐵澆上酸液，冒起了青煙。在它們尖利的慘叫聲裡，重塑人形的車夫與衛兵自陡然消失的大氣之牆上摔落，曾是人類手指的指尖探出銳利的長爪。
無形無質的斥力於林登所在位置的一米之前將他們掃開，越掃越後。精致的馬車在這股力量下哀鳴破碎，好似有看不見的壓路機碾過。林登抽空戳了戳超人，“飛高一點，讓月光照臉。”
超人滿頭霧水地執行了。繼而，他聽見了沉重的腳步聲。
確切點說，是重裝步兵的腳步聲。超人很熟悉它們。畢竟，數小時前，因為林登的要求，他曾在不少代號“法蘭街舞隊”、頭頂錐盔的重甲騎士麵前……仗著自己能飛，打了它們的臉就跑。
環境中彌漫的灰黑能量如沸騰的濃湯一般震蕩起來。灰綠的草地下爬出無數紫黑的、纖細的骨骼，泛紫的泡沫在骨骼間聚攏。被推遠的車夫與衛兵仰麵倒下，肢體間探出更多的刃爪。
超人：“……”
超人默默低頭：“……我是不是需要引起‘法蘭街舞隊’的注意？”
“不錯。會搶答了。”林登讚賞道，“不過，你看得見？”
“挺模糊。”超人說，“但我認為它們都盯著我。”
“用你的高能射線再打一下它們的腳，讓它們記住你。”
超人：“…………”
“我叫它熱視線。”穿緊身衣的外星人嘟囔著介紹道，兩道鮮紅的光束隨著他的話刺破黑暗，在重裝騎士團的腳下畫出一道曲線，順利吸引了對方的注意。數名更靠近前方的錐盔騎士橫劍，逼近，接著便是一群。騎士們踩著灰綠的草坪大步衝鋒，盔甲與冷兵器反著非自然的寒光。林登扯了把超人的披風：“上馬，撤。”
蝙蝠俠動身前很顧隊友地切斷了全部的馬車繩，林登隨便在剩下的兩匹裡上了一匹。在他對付那輛馬車及“王家衛隊”的時間，它是匹陰森的灰綠色假馬，但現在，除了四腿帶點兒未褪儘的陰綠，它幾乎就是一匹真正的馬了。林登饒有興致地一磕馬腹，而它如普通的馬匹一樣依這一指令加了速，光線隨它的飛馳漸強。
理應位於巴黎西南郊外的宮殿顯出，人工河波光粼粼，精美的花園綴有雕塑。麵目不清的貴族與撐著傘的貴婦紛紛回頭，似是察覺到了陌生人的造訪。
理應隻有幾分鐘路程差的蝙蝠俠與傑森不見人影。
超人的馬倒跟了上來，衣料細碎的摩擦聲摻於其間，恰似清風掃過麥浪。
林登嘴角抽了抽，勒馬扭頭，毫不意外地看到了一個擠在龐大洛可可式女士宮廷禮服裡的超人。鑒於那時候的女裝皆有十分反人類的束腰設計，而鯨骨拚不過超人的物理強度，於是它們以崩開一半的方式掛在超人的深藍緊身衣上。
超人在他的目光中尷尬地笑笑：“呃，它們一晃眼變真了。”
幾排五官朦朧的衛兵自宮門處匆匆而來，林登無視了他們，環起胳膊，深深地不解道：“那你為什麼不全脫掉？”
“……我以為‘角色裝備’是不能脫的？我能脫嗎？”
“不能。但你這樣看著難受。”林登翻了個白眼，“我還指望你帶我混進這座‘凡爾賽宮’，目前不成了。”
散步的貴族們衣物暈開，貴婦人插著羽毛的假發坍塌、化成軍隊的三角帽。有人以法語喊道：“天哪，這位女士，您遇見了麻煩嗎？”
他的問候帶有回音，彷佛有數不清的人在跟著重複。超人側頭，隨即皺眉望向林登，疑惑道：“這裡好像有很多人？”
“當然多了，這裡算是個集體夢境，那個造夢的集體就在附近，連著我們想要的外掛。”灰眸的青年低聲解釋，“蝙蝠俠和紅頭罩妥妥是成功黑進去了。你先去找他們。做符合‘角色’定位的事不會被懷疑，我得糊弄一下這邊——我是反王黨來著。”
他說著驅馬上前，麵對包圍而來的王宮衛隊，深呼吸，張口，一口標準的法語，音節於半空回蕩，如巨鐘轟響。
“王侯將相，寧有種乎！推翻凡爾賽宮！活捉國王王後！”
充滿敵意的衛隊刹那間凝滯，首先潰散的是顏色明亮的軍服，其次是他們手持的槍支。平民的發型取代了三角帽下壓著的假發，滑膛槍的線條崩解，重組為鐮刀與棍棒。
“活捉國王王後！”
人們狂熱回應，而廣場外緣、延入不可見遠方的深處湧來了更多行人。林登狀似不經意地向宮門指了指，又控馬反身，朝奔湧而來、自空氣中暈開的人形朗聲續道：“波旁已死，人民當立！歲在本年，天下大吉！”
“人民當立！”
——為什麼我覺得你不是在糊弄他們，而是玩得很開心？
超人目瞪口呆，所幸他還記得自己有‘角色’任務在身。從他被分配到的角色服裝推測，他多半是一位手無縛雞之力、腰肢被勒得畸形的貴族淑女，淑女這時候該怎麼做？
超人做作地尖叫了一嗓子，跳下馬，拎著裙子，以普通人克拉克狀態的速度衝向了門窗緊閉的凡爾賽宮。
門扉在他接近時自動左右打開，像一張漆黑的巨口。